第26章 计划

穆归晚回府下车,看见容之和清乐站在府门口等她。
清乐快容之一步,上前扶住了穆归晚的胳膊。
不等问,清乐就说:“驸马刚才想出来等您,被奴婢劝下了。如今他正在东厢呢。”
穆归晚轻轻应了一声,踏入公主府大门。
容之跟在她们身后,听穆归晚突兀地说:“一切都很顺利。”
清乐眼皮不抬,扶着穆归晚往东厢的方向走,“您的计划一向是周密的。”
穆归晚冷冷一笑:“不过是一些幼稚的把戏而已。”
容之心里大惊,她伺候公主这么久,见过温柔的她,聪慧的她,坚强的她。哪怕是在自己杀人的时候,容之也没见过公主这么冷漠无情。
“但是也配得上善信这么蹩脚的戏码了。”清乐显然知道的比容之要多得多。
容之很困惑,最近一直是她近身侍奉公主,清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情呢?
不过走在她前面的二位对她的想法并不知情,也不在意。
穆归晚悠悠走了两步,嗤笑道:“不是配得上善信。善信算什么?我这计划,是配得上延禧宫。”
容之没有忍住,踏上前半步,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向穆归晚发问:“公主,奴婢不懂……”
穆归晚和清乐一齐停下脚步。
穆归晚怜爱的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又恍然大悟的对清乐道:“忘记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子。”
容之看见清乐向她笑,露出大姐姐般的包容。
接下来,容之就听到公主说:“我是不喜欢解释缘由的,但你太小了,我今日又心情好,所以教一教你。今日早晨在抱琴楼发生的事情,你也在场,你见到了。你认为当时的善信大师是谁?”
容之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宝皇贵妃那么尊贵的人,红着眼睛哭喊女儿。她又歪歪头:“奴婢见识少,从未听说过人死之后还能回到他人身上。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可如今公主这么说了,奴婢觉得那应当不是明珍公主。”
穆归晚赞许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善信大师本学的也不大像。只是她穿了大家都知道的江晚最喜欢的衣裳,刚一开口时宝皇贵妃又喊了她做江晚。大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之后只要善信大师不用自己的声音说话,哪怕学的再不像,所有人也都会认为那是江晚附了善信大师的身。”
“只要有了这样的印象,之后那善信大师无论说什么,各位娘娘公主都会认为是明珍公主回魂诉说冤屈。”清乐替穆归晚接着说,“只是公主,奴婢不明白,善信大师为何直指您,而非他人?”
穆归晚的手还在容之的脑袋上,她像是摸的舒服,又摸了两下,“当时在场,我身边是皇后。其实善信第一次指的人并不明确,是介于我和皇后之间的位置。但是皇后那个人么,呵。”
“皇后娘娘胆小,又怕事,她就跑了。”敢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的,只有在场唯一的小孩。
穆归晚肯定了仰起头来看她的容之,“没错。不过善信也并不是乱指。她这么做第一是为了试探皇后的态度,第二她本来的目标也是我。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知道做这个局的人是谁。”
“是谁做的局害您?”容之追问。
“是善晚。”
穆归晚的神色在月光下很奇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的轻蔑。
“怎么会是……熹荣公主?”容之知道熹荣公主从前和穆归晚的关系要好,“她不是您的朋友吗?”
穆归晚还是带着那样的奇特神情:“我起初认为是宝皇贵妃做局。但如果是她,那么她的目标就应该是皇后而不是我。”
穆归晚说到这里顿了顿,往东厢的方向又走了两步才接着说:“容之你说熹荣公主是我的朋友。这话不对。我和善晚从来都不是朋友。小时候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大了她是我的爱人。可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关系就很脆弱了,更不用说爱人。”
容之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针对公主的那句话提问,这里的信息太多了,她小小的脑袋开始因为难以处理这些信息而开始涨疼。
“因为相爱在一起,因为不爱就分离。爱是这个世上最不稳定的感情。”穆归晚如是说,“善信直指我是杀害江晚的凶手,一定是得到了穆善晚的授意。毕竟在她眼里,我是一个欺骗了她感情,轻易抛弃了和她十二年过往的恶人。”
“十二年这么久的感情都能不要,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容之感觉到了穆归晚淡淡的哀伤,她因此问:“可是杀害明珍公主这件事不是您做的,对吗?”
穆归晚低下头,俯下身去贴近了容之的脸。
她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要和容之的鼻尖贴在一起。容之屏住了气。
穆归晚笑起来时的气息落到容之脸上,“不哦。穆江晚是我杀的。”
容之瞪大了眼睛。
穆归晚直起身来,抬头去看天上的月,“所以善晚让善信指认我为凶手,不光是出于她对我的怨恨,也是基于她在我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爱意才能让她如此了解我。”
“如果熹荣公主认定您是凶手……”容之皱起了眉毛,“她是不会罢休的。奴婢知道,熹荣公主最是执着。”
月光下穆归晚的侧脸像是镀了一层银边,冰冷冷又高不可攀的模样,“早在前年我借用端皇贵妃之手往抱琴楼安插眼线的时候,我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形。善晚既然不肯罢休,那就不要罢休。毕竟让人迷晕江晚侍女的是我,给江晚端上砒霜茶的也是我。善晚没有找错人,也没有恨错人。”
“可是那样您会很危险的!”容之攥紧了拳头,着急的几乎要跳脚。她不觉得穆归晚杀害妹妹是残忍的事情,她只是担心穆归晚受到伤害。
穆归晚抬了抬唇角,但只是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她重新低下头去看向容之,这时候弯起的唇角里才带上一点儿腻人的甜蜜:“可是容之啊,你不觉得这样才有趣吗?”
容之看了看穆归晚,又看一看面色平静的清乐,好像只有她急得要哭。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奴婢不懂这些,奴婢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放心吧,小姑娘。”穆归晚慢慢地走向东厢,“只要你能乖乖听话,你的公主我是不会有事的。”
东厢离近了,孟宗大概是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
容之听到穆归晚轻轻叹息一声:是一种‘又要开始表演了’的疲惫感觉。下一刻,她就看见公主提起裙摆,小跑着扑进孟宗的怀里。
孟宗搂住她,两人亲亲密密地说了什么,随后孟宗一转身,抱着穆归晚走进东厢,把容之和清乐关在了离门还有十步远的距离。
两人便在这距离停下脚步。
容之盯着透出暖黄烛光的东厢门有点儿呆呆的。倒是她身边的清乐开口说话了:“善信大师的事情刚发生时,公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等善信大师的仪式结束她便想明白了。后来她便决定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容之发现今日大人们说的话,她没有一句能够听懂。
“嗯。”清乐点点头,“公主需要驸马誓死忠诚于她。这样的忠诚只能出于爱,或者——眼下的情形。”
“姐姐的意思是,善信大师的死是公主做的?可是公主不是说让驸马杀了善信大师吗?”
清乐俯下身,把容之抱起来在怀里,“是驸马杀的。但是我想,驸马一定是‘不小心‘把善信大师杀害的。咱们这位驸马啊,是个老实的废物男人。你让他讲道理,他可以。但是你让他杀人,那不可能。”
“可无论是意外还是故意的,驸马如今也已经杀人了。”
“是的。所以公主又成功了。你且看,往后驸马再也不会说公主一句不是。不但如此,他还会好好的把公主护起来。”
清乐抱着容之往她的小屋走,容之回过头去看渐行渐远的东厢,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很久之后,容之才呆呆的说:“公主可真厉害呀。”
“那是当然。”清乐把容之放到她的小屋门口,“你往后在公主身边更要仔细。她往后要走的路啊,可难着呢。”
“嗯。”容之缓缓点头,“这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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