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林湛带着她推开有些陈旧的铁门，打开一道玻璃门。
屋内一片漆黑。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边，很熟悉这里的布置。”
林湛牵着她的手，走上扶梯。
“那时候，我妈住在二楼。”
林湛停下了脚步，盯着一个尘封的房间。
“林宏说，她就吊死在那里面。”
陈纾音紧握住林湛的手。
“别怕，我们去三楼。”
不知是否是陈纾音的错觉，屋内愈发冰冷。
习惯黑暗以后，陈纾音看清了林湛的脸。
陈纾音在林湛的带领下走上了三楼。
林湛推开一道门，门外是一处宽阔的露台，说是露台，更近似于一个花园。满园的花如同野草一般疯长，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凄清的惨白。
林湛转过身，关上了门。
“纾音，我必须承认，我派人跟踪、监控你、调查你。喂你吃安眠药，找人带走喝醉的越至。”林湛步步逼近，“纾音，可是，这是因为我爱你。我只是想让你也爱我。”
陈纾音被林湛突如其来的坦白吓了一跳，她退后一步，却忽得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将她强行扯入林湛的怀中。
“你今天是不是就想听这个？”
陈纾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包。
然而已经晚了。林湛已经拿到了她的手机。
林湛将陈纾音扣在怀里，解开了陈纾音的密码：“纾音，你猜猜，我是怎么给你第一个手机装上监控系统的？你的室友真的很有职业道德，她很快就发现你在用两个不一样的手机。
你录了一路的音，打算给谁？
还是，只是想用来威胁我？”
一阵沉默后，林湛笑了一声；“全是和越至的合照。”
林湛终于松开陈纾音。
陈纾音上前要争抢手机，林湛却走到露台边，将手机扔下。
“林湛。”陈纾音尽力控制语调，然而仍旧带了些哭腔，“难道你监控我，你有道理吗？”
林湛倚在墙边，看着陈纾音的样子，笑出了声。
“纾音，我真的给了你很多机会。”林湛点起一支烟，“你到这个时候还在演戏。”
陈纾音终于收敛神色，她平静地看着林湛，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湛嗤笑一声，走近陈纾音，说道：“在过去的五天里，我都在想着，如果你有一天主动联系了我，说明你是爱我的，可是你没有，你好像，以为我会为了方清垣和你断绝关系，你好像，很开心把我踹了。”
“我没有。”陈纾音回答道。
林湛站起身，骤然发怒，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纾音，你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
“我拜托你冷静一点。”陈纾音紧皱眉头，“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你和我说实话。”林湛平静下来，仍旧抽着烟，“我只要你说实话。这应该不难，对吧？”
陈纾音抬眼，神情冷淡：“好。我说实话。”
“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陈纾音回答道：“因为我太累了，我没有钱，你又一直再给我制造麻烦，我想要轻松一点的生活方式。你逼我逼得太紧了，我只是想好好读完我的书，审到奖学金出国。”
“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林湛问道。
陈纾音对着林湛空洞的眼睛，嘲讽地一笑：“我一直以为这个问题会是我问。”
陈纾音似乎是在思考。
“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我希望我们之间，不再有秘密。”林湛说道，“利益相关，才永远不可分割。”
一阵风袭来，陈纾音的黑发微微扬起，她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缓缓说道：“这不公平，你干的事，我全都清楚。”
林湛笑起来：“那我先开个头，我把越至绑架了。”
陈纾音很少有这样的表情，那表情没有被矫饰的美感，几乎是怨毒的，带着攻击性的，陈纾音猛得扯住了林湛的手：“什么意思，他在什么地方？”
“轮到你了。”
陈纾音压下怒气，说：“我没一次喝醉过。”
林湛将她拉近了，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拿这个和我换？”
陈纾音继续说道：“我没说完，我把我那个所谓的姑父灌倒，然后用他的手机联系了催债的人，让他们带走了我姑父。”
林湛眉头微皱，问道：“你怎么联系他的？你的手机没显示你给他打了电话。”
“他那么一个烂人，还用得着我找他？”陈纾音叙述道，“他会找上门的。我说，这笔钱我当然会帮他还，但是他以后不能再来找我。他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喝酒，他大概想着，喝完酒还可以把我卖了。”
陈纾音似乎看见了那天的出租屋。
“来，姑父给你倒酒，这次你把姑父的债还上了，等姑父赚到了钱，一定好好对待你。”男人坐在陈纾音对面。
陈纾音微笑着看着男人：“姑父，你住的这个地方，我刚刚一路上来，都看不到什么监控，你住在这里可要当心安全。”
“这种破地方有什么监控，不过大家都穷成这幅德性，也没什么东西能给偷了。”男人又喝了一口白酒，面红耳赤，“小音，其实姑父不是什么坏人，实在是经济上太紧张了。”
陈纾音垂着头，又说道：“我当然知道，不管怎么样，姑父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可不能看着姑父死。”
陈纾音看着男人，继续问道：“姑父，不过，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男人龇牙咧嘴地说道：“就是我借债的那家，他说查到我前妻的女儿在你们学校读书，说要是我不还钱就来你学校找你。姑父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我就说我先来和你商量商量。”
“是这样。”陈纾音甜甜一笑，“姑父慢慢喝，我把你的屋子收一收，这些酒瓶子收起来，到时候也可以赚钱。”
陈纾音走到了男人身后，垂下身收拾酒瓶。
“小音真懂事。”
陈纾音颠了颠酒瓶，利落地砸到了男人的后脑。
男人转过头，骂了一句、
“妈的。”
然而陈纾音扬起手，在他的头上再次一击，酒瓶碎裂开来，鲜血顺着男人的头留下来。
他滚到地上，动弹不得，然而低声骂道：“婊子。”
陈纾音走上前，检查他的状况，从屋里翻出一条绳索。
“姑父，你打算今天再一次把我卖了是不是？”陈纾音绑起他的手脚，拿起他的手机，掰着他的手指解开手机，翻动了几下聊天记录，正时一个电话拨来。
陈纾音迅速接起，听见那边的男人说道：“你这周再还不上钱，老子就拿你的心肝脾肾肺去换钱。”
陈纾音把那电话挂断了。
这样倒是省事，用不着猜哪个号码是催债的。
门外有人激烈地叩门：“大晚上的，搞什么东西，吵死了？”
男人微弱地呼救，陈纾音随即用酒瓶堵住他的嘴。
陈纾音拉高了声调说道：“你再给老娘摔瓶子我就走了，你到时候别找。”
陈纾音又对门外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个现眼的喝点酒就是这个样子，对不住啊。”
男人在地上蠕动着，陈纾音走到他身边，拿着他的手机发消息，说道：“姑父，这次也不知道你够不够好命能从那些人手底下活下来。要是你能活下来，也学聪明点，别想着从我这敲诈，你要是让我没法好好读书，我比你还不要命。”
此刻，陈纾音看着林湛的眼睛，思索了片刻，林湛这样的人，即便他们家的财富建立在这些肮脏的事业上，他也是看不上这些的，更遑论和那些底层催债者沟通，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陈纾音继续说道：“他喝醉以后，我用他的指纹解开他的手机，回拨了一个他好几次都没接的电话，然后发消息告诉那边的人这边的地址，还告诉他们钱已经到手了，让他们过来拿。”
“放贷的人过来看到他，又拿不到钱。”林湛低头看着陈纾音，忽然有些想吻她，“纾音，你是想让他死啊。”
月色下，陈纾音面色惨白，唇仍旧是红的，近似一只艳鬼，她仰着头，眼中激荡着泪花，对林湛说道：“他活该，是他毁了我的一辈子。如果不是他，我绝不会这样，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和你纠缠不清。他早就应该死！”
陈纾音歇斯底里，她仿佛又想起了久远的往事。
“你知道吗，那几个讨债的人让我看到他的死状的时候，我有多么开心。我巴不得把那个视频再看个百遍、千遍，他个混蛋，死得越痛苦越好，死得越凄惨越好，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开心，越是觉得大仇得报。”
林湛看着陈纾音的模样，竟然不觉得陌生。他好像早就在陈纾音温顺的外表下看见了这幅模样。
“纾音。”林湛叫住她，说道，“我猜你不信，但是我应该告诉你，我好像，是真的，很爱你。”
陈纾音忽然僵在原地，她没有料想到林湛的反应，她像是掉帧了。
“越至在一个”
陈纾音继续说道。
“林湛，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陈纾音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爱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拯救我的人，我早就猜出来你是想控制我、拘束我，可是你好像，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好像我，不知道为什么，错误地爱着一个打算困住我的人。
林湛，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我爱的人并不是越至，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