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快把钱交出来!”
声音如滚雷咆哮般响彻街头巷尾,街道来往行人自觉分开两侧道路,让给那个如黑熊般浑身粗肉的狰狞壮汉和他正在追逐的那个瘦长个修士。
江镇不缺热闹,尤其是讨债人追打催债,百姓们和那两人拉开些距离,都免得伤到自己。
“再宽限两天吧!等过两天悬赏令结了资一定还你!”
筋疲力竭的修士在大街上仓皇奔逃,衣袍在混乱和人们习以为常的目光中翻飞,腰间的佩剑在慌乱之中也就剩个刀鞘在腰间乱晃着,被身后那个大汉扬起的拳头吓得抱头鼠窜。
“前两天你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是拿爷我寻开心吗?!”
那大汉圆睁怒目,双眼赤丝乱系,看那狼狈修士乱窜的心烦,随手操起旁边木作坊门口那沉重木长椅轻易举起,轮了两圈,在围观群众的惊呼之中砸向那修士。
眼见那木料似箭般冲向那着奔逃的修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担忧那修士血溅当场的命运。
刹那之间,一道身影轻捷挡在修士身前,手指点在那木板上将它定在身前,随着沉重木料摔落溅起烟尘,人们才看清阻止这场混乱的人一袭如雪素衣,长发如瀑以一根雪白缎带高束飘逸在身后,面容清隽,眸子清澈如泉紧盯着面前那凶悍莽夫。
那壮汉见攻势被那白衣修士轻易化解,微微眯眸看清来者后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粗壮黝黑的手腕挥舞了两下,展示他遍体顽皮的魁梧身形,生怕那莽夫再做什么的众人被吓退两步,只有那白衣修士护在已经吓到瘫软的瘦高个前一动不动。
“好啊,我当是谁?又一个灵鹤宗乳臭未干的小子,左凉月,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名唤左凉月的白衣修士听到那莽夫挑衅话语,双眉微蹙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回眸看了看身后喘着粗气冷汗直冒的高个修士,虽不情愿但是还是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从袖筒里掏出一袋银两甩向那莽夫,语气带着修仙者的几分冷淡:
“王二,莫要再纠缠”
“呵,当上这亲传护法弟子架势就是不一样啊?这还差不多…”
名叫王二的那个莽夫抬手接到那袋钱,目露贪光不再理会左凉月,粗糙的手指打开钱袋将里面的银两一一清点细数。
左凉月见王二忙着点钱,回头看向周围围观人群低声私语,远远听着他们正说这新开的灵鹤宗有多不靠谱,最后将视线落在地面上的狼狈瘦高个修士,压低声音低斥一句:
“还不赶紧起来?还嫌麻烦不够吗?”
那高个修士连忙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拍去身上沾染尘土,整理奔逃时弄乱的衣衫,左凉月压着心底怒意耐心等着,心底想着自家宗门这颜面怕是已经彻底败在这些师弟们手上了,亏的是自己来了,不然若是师尊在这里免不得又要大动干戈…其次自己真心心疼自己那袋钱,好不容易从悬赏中捞到一笔赏金,除去上缴宗门本就剩的不多,如今又遇见这一遭…
“三师哥…我…”
看着那高个磕磕绊绊着试着辩解些什么,失去还未捂热钱包的左凉月不由得恼怒打断他:
“不必和我讲,师尊还为这事生气呢,你自己和他老人家…”
“哎?不对啊,还少了五十两呢!这小子可是欠了一百两呢!左凉月,你竟然敢消遣老子?!”
左凉月的声音被不远处传来的怒不可遏的吼声盖过,二人将视线转向紧攥着钱袋青筋暴涨的王二,怒发炸起眼珠瞪得如拳大,显得更为狰狞可怖,怒目四顾下那莽夫顺手抄起肉铺上的大菜刀对着那两修士。
王二这厮在江镇也是出了名的“飞天烙台”,靠着一身蛮劲和些散修的狠厉手段在镇上做着催债的混账营生,围观百姓眼见形式不妙,收摊子的收摊子,借口回家收衣服的收衣服,众人一哄而散唯恐避之不及。
时间正是正午,太阳高悬而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燃着的烟囱此时都熄了火,空气中带着一阵冰冷寂静。
局势,不利。
对方虽是散修但也实力不俗,左凉月心底暗道一声不好,隐山修行有些时日只是个筑基圆满的水准,初次下山替宗门做任务竟然遇见这么个麻烦人物,联想到二师兄看着连续接到五次“仗义疏财”任务的自己时微妙的笑意,下定决心回去就让师尊好好约束这些个师弟不要再四处欠需要师兄来散尽家财的账。
一百两,都够左凉月拿去修行一段时间了,或者都够选柄趁手武器…左凉月想知道这师弟究竟是怎么花的,但是眼下挥舞菜刀的王二容不得他去考虑那么多,一把拉过看着甩着菜刀冲来黑莽夫还在愣神的傻师弟避过这段冲撞。
王二见对方轻易躲开并不肯放过,一把菜刀耍的让人不禁生畏,作势要把二人切做细臊子,宽刀利刃闪着寒芒横斩向二人,左凉月甩甩衣袖调动周身灵气让身侧寒意四起,感受到灵力在空气中翻涌也让王二的刀锋一顿,警惕看着左凉月。
“看来你小子拜了个宗门,现在反倒是涨了几分本事?”
抓着王二愣神的功夫,左凉月不顾他嘲笑语气冷哼一声,提着那师弟转身就跑,顾不上颜面,毕竟就算是修仙之人也难无钱平账啊!
看到对方举动意识到对方只是想找机会逃跑,王二脸颊气的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素闻灵鹤宗新兴宗派鱼龙混杂,如今看来是杂的厉害,骂骂咧咧的追打在那二人身后誓不罢休。
“装什么修仙人那些狗屁仙风道骨!不过尽是些障眼法,别想就这么算了!”
很快街上就出现了一道新的奇景,灵鹤宗护法左凉月拖着那个瘦高个在大街小巷被那黑壮猛汉一边叫骂一边追打,灵鹤宗弟子自打建宗便经常在外因欠资被追打是江镇百姓对他们的第一印象,若不是因为宗主墨鹤真君是修仙界第一奇才,短短数年已入神境名震四方,恐怕追债的已经从山脚排到了高山之顶的宗门口。
几只灵雀落在幽静小巷的墙边,偏首没于苍绿羽翼之间,尖喙啄理腹部羽绒,透亮双眸不时眨动机警着周遭的环境变化,一阵风声响过,拖着师弟的白衣修士轻易落在灵雀身边,灵雀倒也不惊,随意扑腾跃起,跳落左凉月肩头,爪子在头顶轻轻抓挠两下。
而不远处,王二的尖声斥骂在不远处响起,显然马上要逼近这里,左凉月偏头向肩膀灵雀低语两句,随着灵雀尾翎轻甩,扑朔着翅膀飞向天际,向着灵鹤仙山飞去。
王二总算在这狭小深巷堵到了左凉月,左凉月的背后已是死路一条,那瘦高个师弟此时正瑟缩在左凉月身后偷偷打量着那愤怒双眼中的猩红杀意。
“好啊,你们两个再跑啊?!”
夹杂着怒火的咆哮如雷贯耳响彻,左凉月看着王二手中寒光闪闪的宽大菜刀挥舞起来意外的和这夯货相称。
“好了好了”
左凉月摆摆手,刚刚的脱俗气魄荡然无存,深巷中少了那些百姓目光,干脆双臂交叠胸前多了几分江镇市井之人的随性。
“王二,一会我师兄们可就到了,我劝你赶紧离开,要是他们一会伤了你…”
“少来!左凉月,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灵鹤宗恐怕除了你们宗主,不过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废物罢了,要么把钱交出来,要么把命留下来!”
面对眼前那莽汉软硬不吃的嚣张步步紧逼的模样,左凉月一时倒也失了主意,关键时刻这名为“师兄”的靠山称谓竟然如此不好用,而《江湖混混应对100式》师尊还没教,倒是先被踢出来做宗门任务了。
王二凶恶浑瞳转动一下,心底冒出一股子坏水,停了前进脚步,满脸横肉挤满讥讽嘲弄,挑衅开口道:
“左凉月,原本今个爷只找你身后那怂货不找你,但你非要插一脚坏了爷的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我都这江镇乡民,你得了道忘了本,换身衣裳假作清高,但我可记着你呢,这样吧,你磕个头、认个错、叫我一声王老爷,这事就过去了,怎么样?”
听见这话,左凉月不怒反笑,毫不顾忌的打量着那宽壮莽夫。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这江镇百姓,邪修闹市你不来,讨资弄棒你倒是去的勤快,都说王家祖上是将军名门之后,怎么到了你这代倒像是落草为寇了?”
莽汉听完倒是自知是家中之耻又被言中痛楚,恼怒看那两人,即是没钱还账也不肯卑躬屈膝,自然是不会罢休,手腕上青筋猛跳,一副似是要将两人生吞活剥的狰狞模样,缓步逼近,宽刃菜刀斑驳遍布,倒映着两人模糊轮廓。
左凉月挑眉紧盯王二动作毫无惧意,身后那瘦高修士已经紧捏着师兄的衣袍,低微颤声倒是快把遗言吐了个干净。
随着王二高举手中寒芒宽刀,一阵狂风呼啸扫起一地烟尘迷了那凶恶双眼,趁着王二叫骂一声粗糙手指捂着眼,只有“叮当”一声响,王二握着刀的手臂一阵酥麻感传递上来,不由得松开手,睁眼后才发现手中菜刀已经被挑飞落在不知何处的地方了。
现在,王二眼前莫名多出两个眉目如画,墨发高束的白袍素衣修士,一个斜飞英挺剑眉,乌眸冷傲,手持一柄黑钢云纹剑直指着王二咽喉让他不敢移动半分;另一人带着满是笑意的桃花眼,肩头落着一只翠羽灵雀,手持缎扇,腰间系着一块不菲的莹润白脂玉佩,将还没弄清情况的王二挡在左凉月前面。
“别乱动”
持剑人声音带着抹威严寒意,让黑壮莽汉动弹不得,王二倒是听说过他们,眼前这人正是灵鹤宗大长老杨融,而旁边那位富贵公子哥模样的则是灵鹤宗护法秋盛。
若说灵鹤宗鱼龙混杂,那今天王二即见到杂鱼,也见到了隐世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