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鸢讶异于季摇光的敏锐,她原本还想要再多暗示些的。
“我是不是很厉害?”季摇光得意的对她挑了一下眉,“你不知道,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有经验的。”
陆北鸢:“?”
这种事情,她为什么会有经验?她看着可不像是会是个为情所困的。
“要知道男女间情情爱爱的事,我可是自小看到大的。”
陆北鸢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她在此刻真的很好奇,季摇光到底是怎么长起来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别具一格了。
“要问道观中来上香的人什么方面的居多,自然是痴男怨女当属第一。”
“大多一旦感情不顺,就爱来求神仙保佑。”
“还有独自相约不想要家中知晓的,道观也是个绝佳的好借口。”
“前山大殿上香,后山凉亭相见。”
“我打小就爱猫在凉亭边上的大树上看他们在有人时正襟危坐,一旦没人后就窃窃私语,卿卿我我,哀哀戚戚。”
“那些为爱着迷的小公子小姑娘们,为了讨心上人的喜欢,什么都能做。”
“他们最爱的就是在约的另一方没来时,和自己带来的贴身伺候的人说一些做过的事和担心等等等。”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进到凉亭后,倾诉之念为何就上来了,话也变得那么多。”
“就比如曾经一个姑娘,她在五年间来了四十来次天一宫,在前面她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超十句过,见了人大多也是行礼后再点头示意。”
“结果一踏上后山,话就开始往外冒,进了凉亭之后,干脆就好像连珠炮。”
“我听了两三次后,连她家乳母养的小狗叫什么都知道了。”
陆北鸢听的新奇不已,好奇心也升了起来,刚想要问问这位姑娘后来如何了。
话还没出口,她突然皱了一下眉,脸也冷了下来。
“怎么了?”季摇光看出她神色有了变化,立即张口问了句。
陆北鸢眼中闪过一抹厌烦,“有人追过来了。”
季摇光刚也听到了身后有马蹄声,还以为是过路之人。
听到她的话,立时便扭头去看。
她回头的一瞬,恰好与纵马而来已然离她们极近的人对上了视线。
黑马,黑衣,黑乎乎的人,不过长得倒是不丑,在骏马和绣着云纹的袍服衬托下瞅着还挺英武的。
季摇光眯起了眼,用肩膀抵了一下陆北鸢,“这位喜欢你吧,追的这么急。”
马倒是不错,人不太配的上。
陆北鸢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不是太想听季摇光这调侃的语气,“他是陈国皇子。”
“陈国,昱。”马上的陈昱翻身下马,将马鞭扔到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往前两步对着季摇光拱了拱手,“见过乐宁公主。”
季摇光眉梢往上一挑,并未还女子的礼,而是也拱了下手,“大夏季摇光,昱皇子好。”
陈昱对她咧嘴笑了下,视线从她身上自然而然滑到了陆北鸢的身上,眼中多了几分欢喜,“鸢妹,你这是要与乐宁公主去哪里?”
陆北鸢面色如果说只是不太好看,现在已然是面似寒霜了。
“昱皇子,我早已与你说过,你我之间并不相熟,见面称我为陆姑娘便是。”
她冷硬的说完,又去看季摇光,声音一下柔了下来,面上也浮现出歉意来,“阿迟,看来我们今日吃不成馅饼羊汤了。”
陈昱之前在见过她后,非说对她一见钟情了,开始对她死缠烂打。
上陆府去找她,被她拒见之后,就让人明晃晃的守在她家门口盯着,只要她一出门,他就会赶过来。
她本以为有季摇光在,陈昱会心有顾忌,不会凑上来,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追了过来。
“出都出来了,吃还是要去吃的。”季摇光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面对陈昱是没法子的。
她脑子一转,也就大抵知道原因了。
陈昱来访大夏,是大夏得贵宾,就凭着陈国皇子的身份,陈昱只要在大夏不行事太过分,就是景帝也不能多计较。
毕竟两国兵力国力相差不是太多,为了两方的和平计,陈昱是怎么进入的大夏,将来离开时就得油皮都不能破一层的给送出去。
有着这一层的考量,陈昱自然行起事来无任何顾忌。
这要是换做大夏任何一家的公子用如此手段追求陆北鸢,估计着早就被喷成筛子了。
换成了陈昱,就没人敢站出来了。
真不知道那群御史言官们是干什么吃的,自家人被围追堵截,他们居然都不上本参。
难道是也是赞成和亲,等着陆北鸢被嫁去陈国?
如果他们是乐见其成的话,季摇光来日倒是要好好问一句,这是他们没事就放在嘴边的文人气节?
季摇光心里不屑的冷哼,默默的先将那些未曾蒙面的大夏御史们记了一笔。
“我不管你们这些人是想来制造偶遇,还是摆明车马就是专门赶来。”
季摇光挽着陆北鸢的臂,视线越过陈昱落在也跟过来的纪钰瑶身上。
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几道身影。
从穿着打扮上看,大抵都是这京中的贵公子和贵女们。
“你们……”季摇光扬起空着的手,手指挨个点过去,“都离我们远一点,我不爱看你们,别非要黏上来在我们眼前晃荡。”
她不光点了纪钰瑶他们那拨人,还点了下陈昱,“包括你,陈昱。”
“别人因你是陈国皇子,对你便多有礼遇与纵容。”
“到了我这里,你就别想了。”
“站在我大夏的地界上,不顾我大夏女子的不喜抗拒非要追着不放。”
季摇光嗤笑一声,声音扬高了两分,“这就是贵国皇室精心教导出的涵养与行事风格吗?”
“今日看中我大夏的闺秀,就想靠死皮赖脸强行将人得到手。”
“明日若是看中我大夏与贵国接壤的城池,是不是也要派兵日日蹲着,用尽手段也要拿到呢?”
“后日看我大夏江山如画,京都繁华,也要穷尽所有之力抢过去呢?”
“世上事都是由微见著,由小见大。”
“陈昱,你的行事手法真是令人不敢放心陈国是真心与我大夏交好的啊。”
在季摇光开口后,周围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街边的叫卖声,旁边铺子里低声交谈仿佛都瞬时停滞住。
街道之上,只有季摇光一人的声音落在所有人的耳畔。
随着季摇光一句接一句落下,一句比一句诛心,陆北鸢呼吸略都急促了些,她好想给季摇光鼓个掌。
说的简直是太好了,这话也就季摇光能说得。
换成另外的人,都极为容易被变成恶意挑拨两国关系。
但没人敢这样去曲解季摇光的用意,因为谁也不敢对上长公主。
季摇光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的长公主。
陆北鸢此刻不要太神清气爽,深刻体验到了季摇光说身后有人可以随便行事的快乐。
“我大夏御史们心善性柔,又礼重你这个陈国皇子,我却是个混不吝的。”
季摇光说着话将手收回来,自腰中取出一块小小的金牌来对着陈昱一晃。
“看到没,这是我大夏的公主金令,可以绕过中书省直接上奏至御前。”
“明日一早,你会看到我的参奏出现在金殿之上。”
“这算是你想以身份欺我大夏女子的小小回礼,你若再敢纠缠阿鸢,我就不仅仅是一封奏疏了。”
她将金令上下抛着,明明字字如刀割着陈昱的脸面,语气却并不如何肃然,甚至透着几分不耐烦。
“还有,本来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过两日去寻你的。”
“既然今日在这遇上了,正好我将话给你说清楚。”
“我不管你是真心喜爱我们大夏的陆家姑娘也好,还是心里打着别的主意和心思我不想知道,也并不在意。”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大夏只要还存在一日,便绝不割地与和亲。”
“不管这人是陆姑娘,还是别的姑娘,是谁都不行。”
“你将这话给记好了,记牢了,早日回你的陈国去吧。”
在季摇光嘲讽陈国皇室的教养时,陈昱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
等到季摇光拿出公主金令来,他已然冷下了脸来。
可当听到大夏还在一日就不和亲时,他又忽的笑了,“我在来到贵国后,曾闻镇国长公主多年前差点问鼎大宝,还以为是谣传。”
“今日见了乐宁公主如此气势,方知这应不是谣言。”
“大夏的太子尚且不敢代表贵国皇上做大夏的主,倒是长公主的女儿可以。”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贵国其实真正做主的人是长公主,她一人说了算的?”
季摇光言辞犀利,陈昱也不遑多让,一字一句的要将季摇光往死里坑。
对于陈昱将她几句就扔到坑里,就差再填一铲子土就要将她埋了的局面,季摇光并不惊慌,“大夏不是独属一人的大夏,大夏也从不是一人说了算的,而是这天下万万民的大夏。”
“我不知你陈国是如何看待万民的,但在我大夏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所以你与其追着我大夏女子跑,还不如去问问我大夏境内的百姓们,是否愿步前朝旧路,让我大夏女子去与他国和亲。”
季摇光话尾音刚堪堪落下,还未消散于空中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公主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