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怜月宫人

“郝先生?郝先生是你吗?”
发虚的语气完全暴露了何清宴的紧张情绪。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复。
是自己记错了吗?
莫非老郎中离开的时候没有关窗?
他不安的转动着眼珠子,想借着月光看清房间里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可因为整个人趴在床上,行动多有不便,何清宴只好微微扬起头,正费力扭过脸时,冷不丁的被一张突然放大的人脸给吓了一跳。
“啊!”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惊恐无比,“你是谁?!”
“我是谁?我说了你就认识吗?”
来者的嗓音清脆悦耳,脸上又蒙着一层面纱,是名女子。
而从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来看,灵动娇俏,可以想象,还是名美人。
然而一晚上被连着吓了两回的何清宴已经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思了,见不是鬼怪,他便松了口气,径直将头一垂,又趴回了床板上。
“可吓死我了……”
“喂,怎么说话的?”
女子听到他的嘟囔,不开心的直起身子,绕到何清宴的面前,强迫他抬起头——
“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鬼吗?”
“……”
“说话啊?我难道不美吗?!”
“……”
何清宴还是头一回见着比自己的姐姐还要大胆、还要直爽的女子,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
“嘁,怎么一个男的胆子这么小。”
见状,那名女子不屑的嗤笑一声,正想转身离开时突然身形一滞。
于是何清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在原地停住了脚步,正想出声询问有什么事时,之间对方竟然“唰”的俯下身子,二话不说“呲溜”一声钻进了自己的床底下。
“……”
何清宴亲眼看完了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目瞪口呆。
“姑娘,姑娘?你做什么呢,快出来……”他急忙劝道。
这深更半夜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有个女子在自己房间,还躲在了床底下,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姑娘,你……你我素不相识……”
“闭嘴。”床底下传来一声轿叱,却不见人出来,“要是待会儿有人来了,不准说出去!否则事后本姑娘定是要将你捉来掏心挖肺、生吞活剥、抛尸……”
话还没说完,那女子便敛了气息,蓦地又不做声了。
被人如此威胁,何清宴自是不服气,正想说什么时,又瞥见几道白影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何清宴下意识的嘴巴一闭,危险!
望着那两人手里银光烁烁的弯刀,何清宴讪讪一笑:“敢问两位姐姐……”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
其中一人没等何清宴说完,便冷声打断,听上去语气不佳。
“没有。”何清宴眨了眨眼,“请问是发生了何事?”
两名白衣女子对视了眼后,身形一动。
就在何清宴以为她们要走人想要舒口气时,却见那两人突然绕着屋子搜查了起来。
可惜她们连房梁上都跳上去了,就是没发现要找之人的踪迹。
见搜索无果,两名女子点点头,又先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整个过程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屋子里的人一脸懵懂。
“姑娘,姑娘?”何清宴见人走了,赶紧往前探出头低声唤了几句,“她们离开了。”
“我知道。”
女子迅速从床底下跳了出来,从从容容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仿佛没有一丝窘迫。
“看什么看?”见何清宴的视线还留在自己身上,女子向前一步,冷哼一声,“今天的事你若是敢说出去一个字……”
“我就被掏心挖肺、生吞活剥、抛尸荒野是吧?放心吧姑娘,我连你是是谁都不知道,又能如何说出去?”
“也是……”
那女子撇过头,绕着何清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还嗅了嗅空气中的药膏味。
“金灯藤、毛冬青、三七……”①她闭着眼报了串名字,末了哼笑一声,“原来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何清宴大感惊讶,这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没想到竟能凭空闻出药膏里的几样药材,并判断自己一副卧床不起的样子只是皮外伤。
“看在刚才你没供出本姑娘的份上,我就大发善心。喏,拿着吧。”
白衣女子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何清宴的枕边。
“把你脸上的擦了,用这个,包你明天一早起来消肿退瘀。”
说完这句,她便立刻从飞身而去,一点儿也不多言。
何清宴看向窗户,肯定的点了点头——
原来江湖中人不爱走大门,都爱跳窗户啊。
他收回视线,拿起枕边的瓶子一看,发现精致小巧,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
作为一名官宦子弟,何清宴自也见过不少好物,刚才听那姑娘一番话,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服气。
明日就好?
不能吧,就连那宫里的御医也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他握着瓶子,犹豫了一下。
试试就试试。
于是也不管身上的药膏和衣服粘成一块了,借着月光,何清宴吭哧吭哧下了床,找到毛巾将脸上的药膏尽数擦了去,又将瓷瓶里的东西倒了点在手心,随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的往脸上一抹。
然而还没等擦完手,一股刺人的灼热感便从脸上烧了起来。
“……”
靠,被坑了!
就在何清宴火急火燎的抓起毛巾向往脸上擦时,身后突然又是一阵动静。
还没来得及回头,他便感觉身子一轻。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是寻人无果的两名白衣女子又返了回来。
“臭小子,差点就被你骗了。”其中一人向前一步,指着何清宴的脸问,“给你雪参膏的人在哪里?!”
何清宴摇了摇头:“你们来迟了,她早走了。”
“去哪儿了?!说!”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啊?我和她又不熟,怎么问?”
“她既然都送你雪参膏了,又怎么可能不熟?”
面对此人咄咄逼人的态势,何清宴真是有苦说不出。
“姐姐,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带他到宫主前头,看他说不说。”
“好,我们就抓了这小子复命。”
“什么?!等等等等……私自抓人可是违法的啊——救命!”
等郝郎中听到动静来到这间屋子时,发现房门大开,里头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啧啧,不愧是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
而此时“精力旺盛”的何清宴正在半空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用还能自由活动的眼珠子往下瞥了瞥那急速倒退的景象,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不行不行,犯晕。
没错,那两名女子运着轻功,各抓住何清宴的一只手臂在屋顶上迎风奔去。
搞什么?这是放风筝吗?
虽然自己对轻功很是向往,但眼下这个法子可实在让人欢喜不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强抢民男啦——”
等身体悬空的不适感缓了许多后,何清宴立刻扯起嗓子嚎了起来。
“臭小子,瞎喊什么!”
“姐姐,干脆把他的哑穴也点了吧。”
两名女子听到鬼哭狼嚎,不免动怒。
“再喊就扔你下去!”
“……哦。”
何清宴乖乖闭嘴。
然而这两人架着他越赶越偏,大有出城的趋势。
见民居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野树林,何清宴可谓是脸上热辣辣,心里火燎燎。
她们到底是谁,又要带我去找什么人?
可恶,都时刚才那小姑娘惹的祸,我好心好意替人隐瞒了踪迹,没想到她恩将仇报,给了瓶毒物不说,又将这些人引了过来。
何清宴看出来了,这两人和刚才那姑娘一样,都穿了白衣服,都戴着白色面纱,说话也一点都不客气,不是一伙的还能是别的?
可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尖周五诶的环境越来越冷静,地方越来越偏,两名女子也早已从屋顶飞奔转成了在丛林枝丫间跳跃,跳得何清宴心里也跟着一上一下,蹦的厉害,生怕两人没抓紧就会掉下去。
可老话说的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下一秒,一道风声从后边传来。
两名女子迅速转身,飘然落在了地上。
何清宴:“……”
姐姐们,你们是否还忘了什么事?
就在何清宴紧闭双眼,准备迎接一天中的第二次落地时,没想到身子却落入臂膀之中。
“喂,不是说了好好待在医馆吗?”
听到这声音,何清宴唰的一下睁开眼:“恩人!”
“……”
见及时接住了人,任是非立刻将他放到地上,朝对面的两人抬了抬下巴:“好端端的,怜月宫的人做什么抓你?”
“我不知道啊。”
别说原因了,何清宴这才头一回听说这什么什么宫的。
“哼。”一名女子已然亮出了弯刀,“小子,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位姑娘到底去哪儿了?”
“哎我说了我真不知道。”何清宴看看那人手里的弯刀,又转头看向任是非,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回。
“那姑娘从头到尾都是自说自话,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知道她去哪儿了?”末了,何清宴有些委屈道。
“哦,那人啊。”任是非大拇指往外一撇,“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就是往那儿走了,我刚看见。”
“什么?”
“还不快去?不然可就真找不到人了。”
“……”
两名白衣女子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立刻往任是非所指的方向赶去。
等她们一走,任是非立刻将何清宴往肩上一扛。
“恩人?!”何清宴惊恐出声。
“嘘。”任是非脚尖一点,毫不犹豫的往反方向奔去。
何清宴愣了下,后知后觉道:“原来你没见过那姑娘。”
“废话,不这么说我们还能离开?”
“那万一……”
“万一个屁,还有。”
“什么?”
“我叫任是非。”
“诶?”
“别恩人恩人的,听着别扭。”
“……好的恩人。”
作者有话说
    何清宴:对不起,皮这一下真的很开心。

    备注:①中药材是作者网上搜了一圈后胡乱写的,切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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