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中此时站着几名青衫打扮的年轻人。
“先生,眼下江湖中的事情想必您也了解,我家庄主的意思便是如此,您看如何?”一人恭恭敬敬的朝面前正捻着一株花的男人拱手道。
“我看不怎么样。”那名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随即又抓了一把其他的草药。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
等了一会儿,还是最先出声的那人继续硬着头皮道:“先生若是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再转告给庄主……”
“没有没有。”男子极其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几个人不要挡着他的视线,“我救他弟子一条人命,你们只要用点死物和做件事情就能抵换,难道不是赚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神手王邈,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医。
不过他果然如传闻中所言,行事说话都不按常理出牌,恣意得很。
“您说得对。”年轻人冒着冷汗连连点头,“所以庄主答应您的条件,只是现在江湖因为成怀的事儿闹得一锅乱,庄主也需要早日解决此事……”
“李旬鹤想要杀成怀?”
“这是所有人的期望。”
“那就没办法了。”王邈惋惜道。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李旬鹤做的事,就是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到这儿了。”
“……”
听到这儿,众人齐齐沉默了。
别说将人带到这儿,恐怕大家一看到成怀就巴不得上去剁了他,怎么可能还能让人毫发无损的见到神医?
再说了,要真是把成怀带了过来,那庄主岂不是要背弃天下人,碧游庄日后又有何说法立足于江湖?
此事万万不可。
几个人心知肚明的对视一眼,虽有心拒绝,但话还要说的漂亮,毕竟自家师兄还躺在这儿等着人救呢。
“先生,庄主曾托我们转告的是在不违背大义的情况下答应您的要求,可这件事事关重大,就算庄主答应了,恐怕其他人也不会答应,那些曾经枉死在成怀手下的人人更不会答应。”
闻言,王邈瞥了他一眼:“这和我有关系吗?”
“诶?”
“行了行了,既然做不到就把人抬回去吧。”
见这几个年轻人呆站在原地,王邈不耐烦的背过手,示意他们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咳,咳咳……”躺在边上的易清尘虽然精神萎靡,但好歹也听到些话。
虽然他未曾见过成怀,但与姚千波对敌的经历让他明白,若是两人联手为祸江湖,恐怕对整个武林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先生,咳、多谢先生这几日对晚辈的照料,晚辈这就离开……”
“师兄!”
“师兄万万不可!”
其他几人见易清尘想要起身,立刻围过去扶住他。
有人动了怒,对王邈说出的话便带上了几丝火气:“作为一名大夫,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无辜人在你眼前死去吗?!”
“敢问这位小友。”王邈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是否是初出江湖所知有限呢?”
“你说什么?”
“不然你怎么可能不知神手只是一个虚名,制毒才是我的长项呢?”
“制毒?!”
几个人又一次惊住了。
虽说曾听闻神手王邈黑白两边都有涉及,但因医术无愧于当今第一人,故而对他的一些事也就挣一眼闭一眼了。
但眼下此人竟然毫无大大咧咧的承认自己的邪魔手法,让这几名年轻人在吃惊的同时更是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惧。
“师兄,我们……”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问起易清尘,不是说只有王邈才能治得了这千魔万哭掌中的毒吗?
“哎行了行了。”王邈见他们一个个表情奇特的,便不耐道,“人先放这儿,你们再替我转告一声,就说让李旬鹤别下死手,若是拿不下成怀,就让他喊一声,告诉成怀让他来我这儿一趟。”
几个人被一连串的话给绕晕了,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宅子门口。
“师兄,我们先回去?”
“走,先联系庄主再说。”
还留在宅内的易清尘忍不住问道:“先生,您为何执意如此?难道成怀也是你的朋友?”
“不是。”王邈走了过来,“看你还算讨人喜的份上,我就先告诉你。”
“什么?”易清尘打起精神。
“当然是——我自有打算!”
“……”
*
而宅子外头,两男一女正鬼鬼祟祟的躲在附近的墙角处,往这儿偷摸着看来。
“真的是碧游庄的弟子。”何清宴咋舌着看着几个人有些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去。
“看样子是吃了闭门羹。”阮舒看了眼匾额,但是上头空空荡荡,看不出这儿住的什么人。
任是非环着手臂:“进去看看。”
“好……嗯???”
何清宴和阮舒不可思议的唰的一下扭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你不是着急走吗?”何清宴有些疑惑。
“刚才急,现在不急。”任是非对自己的打脸表示毫无愧疚,甚至振振有词的表示,“难道你们不好奇里面住的是谁?”
“不好奇。”何清宴老老实实回答,“只想知道易少侠在不在。”
见任是非眯起眼危险的看向自己,何清宴只好连忙改口:“好吧好吧,我都好奇。”
见状,阮舒也立马表态:“我也好奇!”
“不行。”任是非却一口否决,“你有其他的事。”
“什么?”
任是非朝几名碧游庄弟子离开的方向指了指:“跟着他们,看看到底有什么事。”
“没问题。”阮舒爽快的答应了,“那到时候咱们茶楼见?”
“……”
得,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茶楼。
不过这下任是非没有再拒绝,几人做了安排后,准备分工行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宅子门口又没有什么人看守。
两人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大门前。
何清宴做了个手势,示意要敲门。
没想到却被阻止了。
“你想好拜访的理由了?”任是非问道。
“……没有。”
“那就跟我来。”
任是非走到一人高的围墙后,突然提起一跃,翻了过去。
“那我呢那我呢?!”
“你先去茶楼吧。”说完这话,隔墙的声音便消失了。
“……”
何清宴有些傻眼了,这又是个什么事?!
*
而跳进宅子内的任是非却已经暗暗往里探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跟做贼一样翻进别人家的院子,不过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
想起刚才离开的那几名碧游庄弟子,他神色一凛,做出了点猜测。
“方海、六曲、乌药、铜钱草……哎呀麻烦麻烦!”这时一间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不耐的咆哮。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手脚不干净,把我的草药都给弄乱了!”
王邈看着满地的草药,整理了一会儿后便没了耐心。
“要是让我抓到那个王八,非灌他一瓶丹红莲,看毒不死他!”
任是非暗暗走到窗户边,戳一个小洞往里看去……
果然是他。
任是非脸色一沉,是神手王邈。
可他不是应该在药蛊窟待着吗,怎么这时节跑这儿来了?
虽然任是非对江湖中的一些人物不太了解,但对于王邈这张脸他实在印象深刻。
嗯,简直就是童年阴影。
想当初自己还小,一天到晚跟在师父后头时便见到过此人,彼时他还不知此人底细,也不懂他和师父说了些什么,只是当时自己看到这张瘦长的脸便十分不喜。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很容易表现在脸上的,王邈自然也知他对自己的不欢迎。
不过这人可不像其他的人一般,对年幼的任是非大度一笑,反而是趁着余天游稍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掏出一个小瓦罐,阴恻恻一笑。
“小孩,你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任是非警惕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嘿嘿。”王邈晃了晃罐子,掀开盖子,接着一个蜈蚣脑袋慢慢钻了出来……
任是非慢慢瞪圆了眼睛,猛地后退几步。
虽然是个男孩子,但骤然看到这样的虫子免不了一阵心惊肉跳。
见王邈还笑嘻嘻的抖着手,任是非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我的小花!”王邈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快,等他嚎了一声后,已经离开不及捡罐子了。
随即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任是非用一柄小木剑戳穿了蜈蚣的身体。
“哼,一个大人了还玩这些。”小小的任是非眼里满是不屑。
听到这话,王邈不干了。
“这是玩吗?这是玩吗?!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我已经十岁了!”
“呵呵,十岁?毛都没长齐……”
两人吵着吵着,余天游就回来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任是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听说他叫伸手什么的,但当年那条武功和这张猥琐的脸却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至今未能磨灭。
此时屋里头的王邈将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正面对一堆的杂乱药草发怒。
“费我时间费我时间啊!”
任是非朝地上瞥了瞥,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一堆不知名的东西。
就是不知其中是不是还混着毒药了。
其实就在碧游庄的弟子出现时,他便隐隐猜到王邈可能在这儿,毕竟找他的十有八九是身患重伤的人,眼下碧游庄符合这一情况的,恐怕只有易清尘了。
不过任是非来这儿倒不是为了看看易清尘的情况,相反,他还真是来找王邈的。
当年这人来找师父必定是出于什么原因,再加上现在师父的身子……
想到这儿,任是非眸色一暗。
“算了,先找那小子试药。”王邈在地上扒拉扒拉,可刚一出门,便出乎意料的僵住了身子。
“你、你是谁……”王邈转着眼珠子,看向点住自己穴道的年轻人。
“蜈蚣大仙,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