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生？”
利兹从被子茧里爬出来，四肢着地，用很别扭的姿态压低脑袋，两只猩红的眼睛往上盯着兰斯特洛。
不过碰到那滩水以后，他放松了脖子，不再试图用人类的眼睛去观察对方状态了。
他低头嗅了嗅，舔了舔，又伸出手，就像伸出两片附肢，抓住兰斯特洛的膝盖，手指如同触角，往上游走，从不同的身体部位获得更加准确的信息。
早产迹象是因为这具身体使用了亡灵法术，是因为兰斯特洛用亡灵骑士的天赋操尸术，操控那几人的尸体自行毁尸灭迹。死亡的力量刺激了他体内的生命，想要离开危险的地方。
“现在不是时候，大人，我们还……”
“我知道，我问你的想法是什么？”
兰斯特洛暂时没有回答，他的鼻息颤抖着，等待利兹的检查结果。
利兹同样半跪，下巴搁在骑士的肚子上，没了虫子灵敏的触角，他只能用人类愚钝的鼻子、舌头、手指，摸遍所有细节，努力拼凑出兰斯特洛这具身体此刻的状态。
检查还未结束，兰斯特洛已经低下背脊，将穿戴着骨甲的手搭在利兹肩上，环住不算宽大的肩背，手指微微用力。
他确实是亡灵骑士，但是亡灵的身体是无法正常孕育生命的。怀孕的部分是寄生在他身体上的活性材质，那才是能给虫卵提供受精与发育环境的温床，也是对外界刺激极为敏感的组织。
当利兹的嘴巴啃进兰斯特洛的血肉，口中尝到血液一般的体液，牙齿啃上急促鼓动的肋骨，与肋骨下心脏泵动的节奏共振时，这个亡灵骑士终于不再纠结。
“我……想，但是，不行，我不要。”
他的肚皮上肉眼可见地，许多东西在里面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但他只是抱着利兹，就可以忍住一波又一波的搅动，尽力稳住声音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要我们的孩子，出生在更好的时机和环境里。”
“好。”
利兹没有马上松嘴，他细致地吐出特殊的分泌液，修补好胸口刚咬出来的小伤，又往上细细啃过大血管和气管。收集到足够信息，他直起上身，抓住兰斯特洛的胳膊，缓缓往后放倒在地上。
骑士被自己的肚子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躺得不太安稳。
他无法越过高耸的腹部看到利兹的动作，只能虔诚地等待。熟悉的手指又伸进寄生在他身上、属于虫族结构的泄殖腔，他便尽力顺着手指的意思放松。
一个坚硬的、形状有些扭曲的东西轻易堵住了还在往外流淌的透明粘液。
亡灵骑士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不好的预感让他试图用对话阻止对方动作：
“利兹大人！你要用产卵针……？”
白色的脑袋在他视野中升起，利兹撑开他的膝盖，用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盯着他，柔软的长发落在肚子上，带来异样的瘙痒。
“卵巢已经给了新的虫母，”利兹又低下头，语气很是遗憾，“产卵针萎缩得太厉害了，位置和大小也不方便，不过能给你注射一点东西，安抚你的状态。”
骑士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很快扭过头去，闭上眼。
“……大人，请不要消耗太多。”
他不愿意，可是他更不想违背利兹的意愿。
萎缩的产卵针已经不能叫针了，从原本可以轻松破开魔法盾的防御、注入毒素或者卵的尖锐凶器，融化成了一根毫无用途的钝粗柱体。虽然依旧坚硬，可这种坚硬反而成了其履行职责的绊脚石。
柱身上仿佛畸形瘤的赘生物尖锐得让兰斯特洛双拳紧握，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年没有仔细观察利兹的产卵针。
当年难得的惊鸿一瞥里，那根完美的凶器近乎十几米长，光洁坚硬，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如同被神明凝成一束的闪电，而不是现在这样……
一只白皙的手落在他脸上，掰开他的嘴，往里钻去，兰斯特洛的喉咙一下放松，很快让手指抵到自己咽喉的位置。
他睁开眼，看到利兹那双平静到木然的眼睛。
“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兰斯，那也是。”利兹在说手指，和那根已经畸形萎缩的产卵针。
手指抠着咽部的软骨，唾液大量分泌，染上了这只手的气味，寄生于每一寸肌肉中的活性材质遇到了熟悉的虫母气息，几乎如同疯了一样松动、融化。
于是一切阻碍都自行松动，前任虫母的肢体畅通无阻，抵达了能达到的最深处。兰斯特洛的脑子陷入空白，他仿佛回到了虫巢，在不处于现实世界的位面里，虫巢稳定了一片血肉之躯生活的环境，让他呼吸间都是亲切的气味。
还是另一种液体的注入，让兰斯特洛从虫母的气味中清醒过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还是哪里已经崩开了，新鲜的血腥味蔓延着，可比自己的血更严重的，是一股属于虫母的力量，正在从里至外地修补他的身体裂开的部分。
太奢侈了。
他轻轻抓住了对方按在自己脸上的手臂，看着那双依旧木然的眼睛。
他不想违背利兹的意愿，哪怕那是自我毁灭，强烈的痛苦和幸福纠缠在一起，身体已经飘向云端，灵魂却被对方木然无波的眼睛钉在原地。
自从与母巢断了联系后，兰斯特洛和利兹携带的活性物质用一些少一些，利兹在给他补充的，就是这些东西，代价也就是在死亡的道路上，比兰斯特洛更快一步。
可死亡能让兰斯特洛恢复成强大的亡灵骑士，却只会让利兹消散——虫母这种规模的生命，连转化为完整的亡灵，都不可能。
“……我会找到方法。”
兰斯特洛在颠簸中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在不能见人的黑暗中，他捡起了自己的骑士信念，用自己的灵魂发出誓言。
幸好，有人听见了。
利兹眨了眨眼，将手掌从他口中抽出，与他的手十指紧扣；推门而出的优菈，砰一下把自己关回浴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