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疫来袭

一旁的顾山青一听到“痘疮”、“孩童死伤惨重”,立刻抬起头,眼中透出医者的急切:“先前不是已有对症的药方?难道无效了吗?”郑峰沉重摇头:“病情变异,这次的来势更猛,那旧方已难遏制。”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娘子,我们何时能动身?”顾山青转向沈渡,语气里带着焦急。
沈渡静静看着他:“你就这般等不及?”她有些不解,顾山青眼里闪烁的光芒,那种近乎本能的奔赴,是她未曾体会过的。
“明日一早出发吧。”她终是开口,“我不是大夫,但他懂医术。我带他过去看看,莫抱太大指望。”
郑峰也不强求,郑重拱手:“有劳二位。”
其实顾山青昨夜只浅眠片刻,天未亮便已候在宴亭中,枯坐了一个多时辰。
沈渡看着他,心中微动——比起他自身的困境,那些素未谋面的病患似乎更能牵动他的心绪。
这世上,真有比自身更要紧的事么?
晨间的空气清冽,隐约带着露水的湿润。
顾山青站在那儿,面色真诚,目光清亮如洗。
他只等她一句话。
“走吧。”
日出将明,风从天末吹来。
一离开临安府,踏入顺府地界,便觉出不同。
秋老虎的毒辣在此时显得淋漓至尽。
途中只见沿途哀鸿遍野,遍地都是高烧不退、浑身红疹的孩童,哭声震天。当地府衙设下的粥棚和医棚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人手捉襟见肘,一片混乱不堪当地府衙设置的粥棚和医棚根本应接不暇,一片混乱。
顾山青一见此景,医者的本能瞬间涌了上来,几乎要立刻跳下车。
他强压着冲动,转头望向沈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恳求。
沈渡识人不多,此时倒是看得准,顾山青面儿上瞧着是个明白人,皮囊里一身倔骨头。
他素来谨小慎微,将平安视为第一要务,可眼前这人间惨状,显然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正是沈渡的存在,让他隐隐窥见自己此时下车,不知将会结下什么后果。
沈渡看出他职业病犯了,知他心善,便道:“先寻个落脚处再从长计议。”
她神通在身,自然无惧,但顾山青却需安置。
寻到一处僻静客栈住下后,顾山青坐立难安,终是向沈渡开口求助。
他疑虑道:“按理说,这般凶险的疫症,痊愈后应不易再犯。除非……此番染病的并非同一批人。可数量如此之多,实在蹊跷。”
沈渡略一沉吟,取出一张看似寻常的黄纸符箓递给顾山青:“将此符化入净水,分与患病孩童饮下,或可见效。”
顾山青将信将疑,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照做了。
当夜,饮下符水的孩童高烧竟神奇地迅速消退,病情明显好转!
这一结果,恰恰印证了沈渡的察觉——这并非寻常疫病,其根源更像是一种阴损的咒术。
符水见效,意味着施咒者已然遭到了强烈的反噬。
此举无疑敲山震虎,彻底激怒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永安郡,归德镇,韩府别院。
夜己深沉,韩府别院却依旧灯火通明。
韩永富,归德镇富商,与当地官府往来密切。端坐于花厅主位,指尖夹着一根名贵的南洋雪茄,却久久未吸一口,任其烟雾袅袅。他面色沉凝,闭目养神。
厅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韩永富之妻李玉珠坐在一侧,双手紧紧绞着丝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下首坐着个与她容貌相仿、却更显年轻的男孩韩喜顺,此刻正紧闭双眼,面色惨白。
于玉珠低垂着头看向儿子,眼中交织着惶恐与怨毒。
在于玉珠对面,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正襟危坐,正是韩家重韩请来的万法师。
他手持一串乌木念珠,缓缓拨动,闭目不语,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
韩永富深吸一口气,道:“莫要再忧心了,有万法师出手,定然万无一失。只要解决了那个来历不明的贱人,再打点好官府,我们儿子,定能安然归来。”
“莫看如今,只要钱法师施法扭转运势,我们再使足银钱打点上下,活动关节,儿子很快就能回来。”
于玉珠强自镇定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万法师,我们喜顺的命就全靠你了!这些日子我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就说,我们行事向来周密,我儿才健康不过几日,怎会突然栽这么大的跟头!”
“原来是那妖女作祟!多亏万法师慧眼如炬,察觉到此间有邪术干预的痕迹,否则…否则我儿怕是死得不明不白!”她越说越恨,指甲掐入掌心。
她早该下手除掉那个女人!一个孤身外来户,仗着有些银钱,竟敢一来归德兴风作浪!这次若非衙门里有自己人递话,说事有蹊跷,又请动万法师探查,怎知是这妖女用邪术害得儿子几乎命绝于此!
归德本是韩家联手掌控之地,他们庇护归德多年,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收取些许回报为儿子续命又有何不可?
喜顺自幼体弱,算命的说他活不过五岁,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在城中水井下咒,汲取气运为儿子续命。
这法子确实有效,眼见病怏怏的儿子日渐康健。
至于城中那些蝼蚁百姓,与她何干?
死了再生便是。
可他们的宝贝儿子不一样,是捧在心尖尖上的。
如今他们的宝贝儿子,却险些因一个外乡女子丧命,她绝不能容忍!
韩永富挥了挥手,沉声道:“万法师此次出手,也不全为了儿子。这沈渡,我派人去和怀县打听过,风评极差!有传言称她手刃了抚养她长大的养父母一家三口,只是手段高明,官府抓不到实证而己。”
“此等心狠手辣之徒留在归德,终是心腹大患!此次务必借法师之手,将其彻底铲除,永绝后患!”
“韩员外放心。”万法师缓缓睁开眼,手中念珠停转,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早在她初至归德时,贫道便己暗中观察过。不过是一凡胎俗骨,并无甚稀奇。就连她身边的马夫也是一致。”
“只是她身上缠绕着一股不弱的阴煞之气,贫道料定,她必是懂得些许驭鬼驱邪的旁门左道,这才能屡屡作祟,破了我的法子。”
“今日贫道让弟子带去的‘镇煞破邪符’,正是其克星!只要她所驭使的鬼物敢踏出房门,必被符箓神光打得魂飞魄散!”
“届时,她失了依仗,不过一寻常弱质女流,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韩永富闻言放声大笑:“好!好!万法师果然神通广大!原来早有成算!”
万法师微微颔首,语气矜持:“归德乃韩员外根基之地,贫道既受供奉,自不容邪佞在此作祟。员外静候佳音便是。”
听他如此说,厅内众人心下稍安。
就在这时,一声若有似无的乌鸦叫,幽幽地飘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郑峰捕头与魏成同乘一骑快马,带着几名衙役,马蹄急促,不过一刻钟便赶至海棠坞外。众人飞身下马,首冲归德内。
看守门口的守卫见是官差,不敢阻拦,连忙打开栅栏,紧张问道:“这不是赵捕头吗?这般时辰,是出了什么大事?”
郑峰心急如焚,无暇解释,率先冲入镇内。
魏成是第一次来,对守卫快速交代一句:“守住此处,随时接应!”随即也跟了上去。
稍晚些,另一捕快也骑着马从家中匆匆赶来,一下马便问守卫:“郑捕头进去了?”
守卫愣愣点头:“进…进去了,刘捕快,这……”
那捕快不及多问,按着腰刀也疾奔而入。
归德镇,来财客栈。
此刻,距离那伙受万法师指使、韩家派遣的歹人开始行动,己过去近半个时辰。
起初,他们四人分作两组,每组两人,试图分别撬开沈渡与顾山青的房门。按他们平日熟练的手段,撬开这种寻常门户不过片刻之功。
可今夜他们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碍。四人忙活了半晌,约一刻钟,竟连一扇门都未能打开!
任务紧迫,四人商议后,决定集中力量先主攻沈渡所在的主屋。
只是,又是近一刻钟过去,四个人轮番上阵,累得满头大汗,那看似普通的门锁却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之力护住。
“邪了门了!这娘们用的什么妖锁?怎地这般难开?”一人低声咒骂,心中发毛。
另一人检查着撬锁工具,额角渗汗:“不对啊,这客栈就是普通的铜锁,没道理打不开……”
一人偷偷瞥了眼被万法师弟子贴满符箓的走廊墙壁,声音发颤:“这鬼地方…不会真…真有那东西吧?难道是……是鬼在里头把着门?”
领头者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强自镇定道:
“休得胡言乱语!有万法师的灵符在此,什么魑魅魍魉敢近身?”
被打者捂着脸:“那…那就是这姓沈的妖女本身有古怪!”
领头者烦躁地看了看天色:“不能再拖了!再过个把时辰天就亮了!这客栈算偏僻,没几个人住,弄出些动静也不怕!”
他眼中凶光一闪:“破门!速战速决!在官差赶来之前,必须得手!”
众人达成一致,立刻取出藏匿的斧钺,一人抡起斧头,狠狠朝着沈渡的房门劈去!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