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全国考生们喜忧参半。喜为高三痛苦熬夜日日写不完作业生活终于结束了,忧因高考成绩,一个星期后,他们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成绩了。
高三的生活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都依旧是月落星稀作业相伴。君不见,畅销了数十年的《高考奋斗指南》的如今已年迈的、当年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入了甲等高校的作者每每回想起高三生活,仍会热泪盈眶。
清晨七点,甚至是六点、五点,就会有考生从睡梦中惊醒,尚未清醒的脑子里尽是学习。当真应了那句“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学习”。待昏昏沉沉坐在书桌前的全息椅或是全息舱前准备启动全息时,才意识到,高考已经是过去了。
不过是六点一刻,林钟言忽然醒了。高三生活让她变得六点多就会自动醒来。她是全国三十万考生之一。她目光扫到书桌,桌上堆着几摞有半人高的书本,这些,都是她高三一年刷完的题库。
不过6点,天已经亮了。她望着那扇投影的窗,房间中唯一的一扇窗。
这扇窗,和隔壁住户的一样,和楼上住户的一样,和楼下住户的也一样,它们都只是一扇投影的窗。地下是没有窗的。
林钟言曾数次想象着住在拔地而起的高楼里,面对一扇落地窗,看着西边太阳缓缓落下,月亮升起,此时再饮一杯咖啡,甚是悠闲。
但无论怎么想过,她知道,她只能住在阴暗的地下,终日不见阳光。也许五年十年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林钟言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她收回目光,起身拆开床边的纸箱。箱内是一套折叠全息椅及配套头盔。这套东西是她使尽了嘴皮子央求着她爸妈才买来的,用的还是自己的零花钱。
她有三年没碰过全息设备了,再次看到感觉分外怀念。
远离全息生活三年在大部分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就像2020年还有人没部智能手机一样让人惊奇。但在她家,这是常态。
她爸妈不知为何,对全息深恶痛绝,连带着林钟言使用全息的机会也屈指可数,若不是她学校要用,她家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一台全息机。
但是初中毕业后,她爸妈火速卖掉了全息机,以极低的价格。当时她还不明白为啥,直到她收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
这时就不得不说一下她就读的高中,一个异类,一所寄宿制的学校,一所不开展全息授课的学校。
组装好折叠椅,扶手上的显示屏如卖方所言,有一条裂缝。林钟言插上电,按下开关,显示屏正常启动。
她按照附带的说明书指示,注册后绑定全息设施。林钟言连上网络,点开应用商店,下载《行道的》。
《行道远》本是一款有数十年历史的传统键盘游戏,数年前大火,不过迈入全息时代后日渐衰落。在日薄西山之时,林钟言偶然接触到了这款游戏。
那时游戏合到只剩8个服务器,尽管如此,依旧有些服务器人烟稀少,世界频道仿佛全体禁言。她初玩这游戏进的就是这种极度死人的服务器。
她还记得,当年世界频道上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老人,那些在游戏最兴盛的时候开始他们的游戏生活的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们。
“陪你到游戏关服”往往是戏言,但是,她见证了这个游戏的关服,初中时,正值《行道远》50周年纪念日时关服了。那时只剩5个服务器。
那天是她见过的游戏最卡的一天,游戏最多人的一天。她控制的角色站在新手村中茫然无措,周围尽是玩家,世界频道、当前频道、门派频道全部刷过一条条“陪你到游戏关服,江湖有缘再见”。
她没缘看到它的鼎盛时期,但有幸在它关服前进来了这个江湖,也有幸看到了它最壮观的时候。
《行道远》消失了,最后一个大型传统键盘游戏消失了。那一段时间林钟言扎进全息游戏里,但始终没找到一个替代品。
一直关注着《行道远》的她在三年前看到一则消息:《行道远》制作商冬西联手全息巨头盛兴打造全新全息版《行道远》。
《行道远》全息版去年内测,她无缘参与,一则她没有抢到内测名额,二则她家已经没有全息设备了。今天三月份公测,她在学校里埋头苦读,心却已经飞到了游戏里。
系好全息椅上的安全带,带上全息头盔,她眼前一黑,然后慢慢亮起,眼前是一片青青草地,一个毛绒绒的不明物体在空中飞舞。
林钟言低头看看自己,是黑色的,手也是黑的,稍稍安心了,看来是有隐私保护系统的。
“欢迎来到江湖”毛绒绒张开被毛掩盖的嘴巴。
“您尚未登录。请登录。”
林钟言面前弹出一个框。
虽然很多年没玩,但是她的密码帐号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她姑且还是记得的。
她登录了她以前的游戏帐号。
“检测到您尚未创建角色,是否进入角色创建?”
“是。”
捏脸三小时,游戏三分钟说的就是林钟言。终于捏完了脸进入游戏时,她看了看游戏附带的手表。这手表用来看时间、与外界交流以及退出游戏等各种用途。已经十点多了。
目测她捏脸捏了三个小时,然后在适应性训练里待了一个小时。
林钟言捏了捏自己现在这肉肉的脸,心中懊悔自己调了身高。她捏了一只可爱纯良无公害的一米二的小萝莉,结果就是她在适应性里卡了很久,毕竟和自己身高差距太大了,她一时半会压根适应不过来。
她最开始是想搞个男号的,但是这个游戏不允许改变性别。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只到他们腰间,要想看到他们的脸,得抬头四十五度角以上。
说起来她已经在原地呆了有一阵子了,却没有任何新手任务出现。四处看了看,她在新手村外,不远处就是新手村一号青山镇。
新手村一共有四个,分别为青山镇、绿水镇、白草镇、红叶镇。
虽然很多年没玩了,但她记得刚创号会强制剧情出现一个老爷爷带着走一遍新手教程的。难道她不巧遇到了特殊情况?这么想着岐凉心里乐了,想不到她终于有一天红了一把!
眼看左等右等等不来新手老爷爷,她索性先四处晃悠。
一切和《行道远》一样,风景没变,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由不可触摸变成了可触摸。
她按着记忆进了青山镇,抄小路到了庆典广场。现在没什么节日,广场上只有路过忙着干任务升级的还穿着新手装的玩家。
她尤记得,这里,是她最后掉线的地方。那日的庆典广场挂满了灯笼,旁边的树上挂着许多红纸条,那时七夕。
在青山镇里转了一圈,问了一圈的npc,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看来自己是真的没有新手任务的,岐凉也无可奈何,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却见一金光闪闪的人在四处张望。
她眯了眯眼细细看,才发现这位男性穿的好像是商城外观里的土豪衣,发光的正是那件衣服。她当年玩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穿土豪衣的。
男人看见了她,向她走来。
岐凉本想直勾勾看着他靠近,但是耀眼的金光接近,她无法直视。她偏头瞥了眼男人手上拿着的,银白色剑鞘,嵌着蓝色的爆伤石,看石头光泽,品级似乎不低。
“小姑娘你叫岐凉吗?”男人停在她面前问道。
“我是。你谁?不认识。”她回答也没直视男人的眼睛,不是她不尊重,主要是面前这位实在过于闪耀,让人无法直视,物理方面的。
可惜男子全然不觉自己的闪耀,反而又凑近岐凉道:“我叫天欲明。是新手接引人。”
“不认识,能麻烦您换件衣服吗?”岐凉一手挡住大概可以戳瞎双眼的光芒,尽最大努力委婉表达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说着他瞅了瞅自己那身金光,“我觉得挺不错的。”
岐凉内心翻了个白眼,大兄弟您能有点自觉不?不过她思量这人看起来很多金,心想还是不要结仇为妙。于是面上依旧维持着笑脸,努力把不满给藏起来。
“就是那个我觉着此衣只应天上有,人间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你想说什么?”天欲明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就是,能换件衣服吗?对我来说这衣服不太友好,会让我回想起当年的悲惨经历以泪洗面痛哭流涕不能自已。”说着岐凉动用自己夸张的演技双手捂面。
天欲明看着眼前的演技浮夸的小矮子,颇为无奈道:“你怎么戏这么多。”
“戏多怎么了?”岐凉挑收起了她的那堪堪称为演技的东西,挑眉道:“有意见?”
天欲明低头看了眼这只及他腰的小姑娘,应声:“没没没。”
岐凉看这人性格应该挺好的,也就实话实说了:“就是你的衣服发出的金光过于闪耀,我眼睛难受。”
“原来如此。”
然后他顺从地从与其土豪御龙袍不相称的意外的朴素的背包中拿出一件外袍换上。
这外袍通身水蓝色,衣角纹有淡色水纹,领口白银针绣,一看就不是一般东西。
岐凉见其水蓝色,恍惚想起什么,却又不甚记得,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这、这……是什么来着?”她始终想不起什么,只觉天欲明此人非普通的咸鱼透明游戏玩家。
“沧海外袍。”天欲明显然不理解岐凉这等反应,满是疑惑。
“真真是沧海外袍?五星级沧海战场掉落的那个?”岐凉心底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沧海外袍不就是当年她刷了数百遍都没刷到的吗?
沧海战场,总结起来就是两字,恶心。
地图极大,玩法与其他战场不同,机制极其复杂,说明模糊不清,天天死去活来,最后积分垫底是她对沧海战场最深刻的印象。
这种不割人头也不抢大旗,可以采草可以翻山可接的任务满天飞,人群散乱完全不知干什么的战场她当年下过数次也没搞清楚。想当年有一说法,如果你知道沧战要怎么打,你必定游龄五年以上。
沧海战场虽然恶心,但是掉落丰富,且不说掉的战功是全部战场中最多的,还会掉落各种珍稀材料以及沧海外袍外观。
不过外观掉落率实在感人,她下沧战不下百次,什么珍稀材料全摸了遍,愣是没看到一个外观。好在她也不是很在意外观,后面就不再下沧海战场了。
“是沧海战场,听说掉率确实不高。你是玩过电脑版的?”
“沧海战场难度五星级玩得简直是莫名其妙死了又复活了每次复活时间都不一样而且有时明明差半分钟莫名其妙又变成了三分钟?”岐凉语速极快,迫切想知道此沧海战场是不是彼沧海战场。
“我不清楚,我也是莫名其妙就拿到了一个胜利然后开出来了沧海衣。”
“确实机制有点迷,我最后半小时都在划水,结果还拿了个最佳。”天欲明继续道。
“锦鲤吗?”无论沧海战场变动有多大,能下一次就拿到外观也不太可能。岐凉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非同寻常。
“可能是吧,我之前拿到了三个内测名额。”
三、三、三个!岐凉惊到合不拢嘴,天知道她都没见过内测名额!
天欲明见这小姑娘反应,摸了摸鼻子,快速道:“不需腿饰不收徒弟不要童工啥都不缺。”
“我也不当腿饰不拜师傅自由独立为所欲为。”岐凉顺口回道,然后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