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樾清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不甚清明,却写满了惊恐,大口喘着气。
她似乎睡了很久,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她竭力地哭喊,心痛到撕心裂肺。
忽地,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清儿快跑!快跑!”语气万分急切。
随后自己被大力一推,掉入冰冷的水中,寒冷不断侵蚀着她的肺腑,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樾清猛地惊醒之后,回想睡梦中乱七八糟的画面,脑海一片混沌。
呼吸渐渐恢复平缓,她抬眼看了看床顶的帐子觉得有些陌生,张开嘴道:“有,有人吗?”
说话声传到自己耳中,干哑得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离床不远的桌边坐着一个小姑娘,见陆樾清醒了惊喜地说:“你醒了!”
陆樾清点点头,费力地挪动身子想坐起来,小姑娘小跑着过来搀扶她起身。
这时一位大婶端着药碗进来,看到这场景也走到跟前。
待陆樾清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这是哪儿?”
小姑娘看着是个活泼的性子,此刻脆生生地说:“你在医馆呢,是大婶和大伯救了你,把你送来医馆的。我爹爹给你看的病,哦对我叫小红。”
经过这一番伶俐的介绍,陆樾清也清楚了自己因何而来,又身处何方。
李婶和善地笑着说道:“是啊,姑娘叫我李婶就行了。”
陆樾清咽了口唾沫,勉强让嗓音湿润一些,说道:“不知道婶婶是从何处救下我的?”
“昨日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正好看到你顺着河水漂了下来,我招呼着村中妇人们把你救了起来,摸着姑娘还有气儿,就赶紧送到医馆来了。只是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家住哪里,又是怎么落水的?”
“我?我叫……”陆樾清话音戛然而止。
她乍一思考这个问题,便感觉有万钧之力轰然砸向自己的脑袋。
李婶和小红只见陆樾清双手捂住脑袋,哑着嗓子喊痛。
李婶惊呼:“姑娘这是怎么了?”
小红也楞了一下,赶忙抬手摸了摸陆樾清的额头说:“还没退烧,应该是头疼,姑娘得先把药喝了!”
李婶忙把桌子上的药碗拿了过来。
幸好疼痛并没有持续袭来,陆樾清等痛感散去了许多后,接过碗喝光了药。
小红说:“我去叫爹爹过来。”说完转身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大夫和小红推门进来。
小红搬来一把椅子放到床边,陈大夫坐下,问道:“姑娘还头痛吗?”
陆樾清抬手抚了抚被头痛扯得抽搐的眼角,虚弱地说:“已经不疼了,但是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刚才李婶问我姓名,家在哪里,我只恍惚记得我叫清儿,别的半点记忆没有了。”
陈大夫皱起眉沉声说道:“姑娘,我先给你诊一下脉。”
陆樾清听言伸出了手。
陈大夫细细诊脉后眼神有些幽暗,开口说:“脉象上显示你头部有损,但你的头上并无外伤,或是你落水昏迷时间过长损伤了脑部。不过既然能记起来一些东西,说明还是有望恢复记忆的,我先给你开一些药,吃着看看。”
见陈大夫如此说,陆樾清便知自己这记忆没那么容易恢复。
心头像是被巨石压得死死的。
自己昏迷时候做了很多梦,所有的梦境无一例外都令自己伤心欲绝。
对陆樾清来说,忘记的并不仅仅是姓名和身份,更重要的是自己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大夫从椅子上起身,叹着气说道:“姑娘慢慢将养着,总有想起来的那一天,不过那个小伙子情况不太好。”
“什么小伙子?”陆樾清疑问道。
小红说:“昨天李婶李伯送了你和一个年轻男子过来,说是一起救下来你们的呢!”
陆樾清心中波澜起伏,竟然还有人和自己一同被救起!
小伙子他又是谁,会不会是哥哥?
自己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哥哥的喊声,说不定那个人就是哥哥呢!
陆樾清想着只觉得非常激动。
陈大夫原本是要先去看望那个男子的,因陆樾清先醒过来才耽误,便说道:“我再去看看那个后生。”
陆樾清忙道:“我能不能也去看看,说不定我认识他。”
陈大夫点点头说:“李婶,你们也过来看看吧。”
于是众人一起去了收留病人的内室。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还夹杂着血腥气。
床上的年轻男子还在昏迷中,身上缠满了纱布,足见他伤势严重。
陆樾清心中一紧,看着他纱布上渗出来的血迹,忽然没有那么期盼这个人是自己哥哥了。
她忐忑地咬住嘴唇,然后将视线缓缓的上移,从胸口到脖颈,最后是面部。
看清男子的脸庞后,她忽地放开了咬出血痕的嘴唇,将视线从男子身上移开。
陈大夫捻着胡子给男子诊脉,随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他的伤口甚多,而最要紧的是背上的伤,这处伤口极深而且泡在水中失血过多。现在高烧不退,只要他挺过高烧,炎症消退,就能醒过来。不然伤口溃脓怕是生死一线啊……”
“哦对了,小姑娘,你可认识这个后生?”陈大夫问。
陆樾清听到陈大夫发问,心中更是一团乱麻,陆樾清攥了攥拳头,又看向那个男子。
这次确认的格外仔细,几乎要把男子的长相刻在了心里,可是……
众人在旁屏息等待。
陆樾清最终摇摇头说:“或许我们是认识的,只是我没想起来。也或许我们根本不认识……”
声音越说越小,语气中满满的失落。
众人都是一阵叹息。
忽然陆樾清的眼神瞥到了那个男子的衣物,她走过去,伸手从中拿起来一个物件。
几人都在帮着陈大夫给男子换药,无人发现陆樾清的动作。
“这……”陆樾清拿着一块铭牌嘀咕出声。
这块铭牌上面却没有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她不认得上面的符号,但直觉却告诉她,这个东西或许象征的男子的身份。
“药换好了,咱走吧。”陈大夫说。
陆樾清听言放下了手中的铭牌,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也同众人一起出去了。
陆樾清却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个男子的身份。
她记下来了铭牌上面的符号,在手掌心反复描画着。
那个铭牌代表什么意思,他是怎么和自己一起被河水冲到小山村中的,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得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蹦了出来,但是陆樾清却一个都无法解答。
众人来到堂前站定。
看到那个男子的铭牌陆樾清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身上,发现只有贴身放着的钱袋没有被河水冲走。
她拿出几块碎银子交给陈大夫,说:“这些就当是我和那位男子的诊金吧,还请大夫多多照顾他。”
也不知自己和那昏迷男子是什么关系,但无论是亲朋还是仇家,都得救活了才能知晓。
陆樾清把钱放到了桌子上。
大夫见着小姑娘如此爽利便收下诊金说道:“你放心,这后生我会仔细医治。他似乎是常年习武,底子不错,熬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陆樾清开口道:“李婶,不知道村中可否收留我住一段时间?我的烧退了,不好再留在医馆打扰。想着我是在河中被救起,若是家人来寻,或许能沿着河流找到村子。”
现在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寄希望于家人亲朋的寻找了。
李婶李伯连称没问题,陆樾清笑着感谢。
就这样,陆樾清和李婶李伯回到了小山村之中住了下来。
陆樾清打听到自己和那男子落水的河流在哪儿,这些日子便总爱去河边。
日日等在那里,却也不见人来寻她,也只能看着开阔的河面发呆。
这天她依旧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
陆樾清手指搓磨着衣角,喃喃自语:“清儿……”
幸好还记得哥哥是这么叫自己的,虽然失了忆也不至于无名无姓。
想到哥哥陆樾清又是一阵心痛。
自己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梦中的自己哭的如此撕心裂肺,回想起来那情景都觉得内心的悲痛都要把自己撕扯开了。
如今自己被人所救,可是哥哥和爹娘又如何了呢?
想了太多,陆樾清又有些头痛了。
忽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清妹子!”
陆樾清忙循声望过去,应了一声。
来人是二牛家的,她快步走到跟前,抓着陆樾清的手说道:“二牛刚从县城回来,他本是去医馆开帖风寒药的,没想到正好听陈大夫说那个年轻人醒了!”
“是吗?”陆樾清有些兴奋地说,“我得去看看他!”
“那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了姐姐,婶子不在家,还请姐姐帮我带给李婶一句话,就说我去医馆了,午饭不用等我了。”陆樾清说道。
二牛家的只能答应下来,陆樾清见状转身就往县城走去。
走着去县城用不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陆樾清心中急切,步伐更快了些。
等到了医馆时,如此凉爽的天气,陆樾清也是微微出了薄汗。
一进门就就看见了陈大夫,陆樾清急忙说道:“陈大夫,那人醒了是吗?”
“你来的倒是快,今天醒了的,我带你去见见他。”
陆樾清点点头跟上了陈大夫。
两人进到内室,还是那股熟悉的药味,不过已经没有血腥气了。
那男子醒了过来,脸色仍旧发白。
陈大夫说道:“清姑娘,你们先谈吧,我就出去了。”
床上的男子闻声也看向陆樾清,眼光露出一丝复杂。
陆樾清目送陈大夫出去,慢慢抬眼看向那个人。
日夜盼着这人醒来,但真的见到了清醒的男子,陆樾清反而近乡情怯似的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女孩犹豫的时候,床上的人率先开口了。
“妹妹。”
虚弱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击穿了陆樾清所有的防线。
她僵硬地抬起下巴,瞪圆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妹妹?你,你是我哥哥?”
乍一试探女孩,果然如陈大夫所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床上男子见陆樾清这样的表情,便更坚定了他要做的事情。
“虽然清儿不记得了,但你是我妹妹无疑。”男子音量并不大,语气却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