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分明说的是齐将军过几日来访，没想到时间就提前到了当天下午，给秦府来了个措手不及，也让心生好奇的秦府人见识了这位威武将军的风貌。
五月的阳光格外明媚，栀子花开，花丛弥漫着馥郁的幽香。
秦如絮一身月白的高领襦裙，竖起的高领遮住了依旧清晰的勒痕，虽然抹了雪花膏，效果也不是立竿见影。她偶尔抬头，捏着衣角，显得扭捏紧张。
对面那位将军约摸二十五六岁，瘦削的脸庞散发着成熟的气息，剑眉斜飞，薄唇微抿，因为疾病，脸色有些苍白。
如果这位将军生在现代，也是个明星模样，男人味十足。真没想到齐将军不是五大三粗张飞样，倒像个白面将军赵子龙。
“秦姑娘，”齐河洛抬眼再看面前的姑娘，容貌清秀并不惹眼，通常给人舒服的感觉，但他很喜欢，又觉得她像是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勾得他心头悸动，竟不知道张口说什么，只板着脸说，“你真好看。”
“噗！”秦如絮拿帕子捂嘴掩饰自己的失态，“齐将军，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我生得并不漂亮。”
“秦姑娘——”齐河洛嘴笨，不讨姑娘喜欢，不知道说错在哪里。
“打住，秦府可是有两位待嫁的秦姑娘。”秦如絮望着面容坚毅又不太懂圆滑的男人，跟他玩起了文字游戏，一时间不再紧张畏缩。
“如絮姑娘，今日前来是想解释一番，赐婚之前我并不知情，让姑娘为难，我十分过意不去，自知身体不便配不上你。若是如絮姑娘反对，我便上奏陛下，取消这门婚事。”齐河洛言语诚恳，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倘若她当真不愿意嫁，也是情理之中，再求皇上务必取消婚事。
“怎么像个酸腐书生，我嫁！”秦如絮觉得齐河洛态度恳切，颇有担当，像是个面冷心热的，心里稍微有了安全感。
“为什么？”齐河洛下意识地脱出而出，自己出身低微，父母皆无，一介武夫，如今又下肢残疾。
“皇命难为，再者，我并不讨厌将军，”秦如絮一步步离他更近，弯腰，鼻尖几乎触到他的脸颊，“咦，将军怎么脸红了？”
感受着她的气息喷薄，齐河洛一下子脸红了，又被秦如絮言语调戏，立即别过脸看花，心里想着太丢人了！
秦如絮腾起身哈哈大笑，“将军你真可爱。”
齐河洛听到“可爱”两字，脸都要垮了，出现十分为难的神情，如同吞吃了苍蝇。作为一位武夫将军，齐河洛向来给别人的印象都是冷血、顽固等。虽然秦姑娘笑得很开心，但是自己却有些郁闷。
齐河洛瞥见身旁的栀子花，有些艰难地转动轮子，正对着花丛，伸出右手去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往秦如絮面前一举，不由自主地说起了奉承话，“可爱的应当是如絮姑娘。”
“送我的？”秦如絮看着花，并没有去接，而是眨了眨眼睛，“将军大人，这好像是我家的花？”
“是某的不是，未能准备鲜花，诚意不足。”失望的齐河洛望着手上那朵栀子花，它瞬间失去了光彩，尽管这是第一次主动送花给姑娘，雀跃的心绪忽然变得低落。
错了，不该如此的。
“诚意我见到了呀，方才你带了许多礼物登门，还品出了峨眉白芽的味道，让爹爹乐开怀，我很高兴，”秦如絮蹲下来，接过那朵白花，低头一嗅忍不住赞叹，“好香啊！将军，你能否帮我别上？”
“你不介意我借花献佛？”齐河洛怔忡了一下，不明白秦如絮的意思，跟她聊天似乎有点进退两难，不知道说什么才对，她又老喜欢卖关子，难道女人都喜欢这样吗？
“齐将军，我不过有些口是心非罢了。你不愿意替我戴上它吗？”秦如絮递上那朵花，用肯定的眼神鼓励他，脸几乎贴到他的大腿上，静静等待男人替她簪花。
齐将军居然还这么纯情，以前怕是没有谈过恋爱吧。
齐河洛深吸了口气，握住小花的手却微微颤抖，秦如絮就蹲在自己脚边，定住心神，勉强将花蒂斜插入青丝中，旁边是绿珠银钗，白绿交辉，显得秦如絮更加清纯。
“好了吗？”秦如絮抬起头问齐河洛，后者点点头，“起来吧。”
秦如絮展颜一笑，“将军满意吗？”齐河洛痴呆似的看着微笑的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又被活泼的她挥手打断思绪。
突然，齐河洛的肚子叫了起来，“咕咕”，他脸色尴尬，将毯子再往上提了半寸，捂着腹部。
秦如絮也没笑话齐河洛，自觉地站到他身后，推着他缓缓前行，“饿了？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不必劳烦如絮姑娘，我自己能推。”齐河洛很是别扭，他不希望在秦如絮面前出丑，不希望她同情自己。
“我就是要推，将军不会跟奴家一般见识吧？”秦如絮偏头在他耳边低语，酥酥麻麻的，教齐河洛心痒了，这位行事不拘一格的姑娘已然在他心上已经刻下了三个字——“秦如絮”。
“如絮姑娘你随意。”齐河洛绷着脸不敢乱说，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无时无刻都在撩拨自己，真是个妖精。
“见过将军，见过二姑娘。”厨房的仆人见到两位，惊得全部放下手中的活计来行礼。齐河洛矜持地点点头，秦如絮挥挥手，“各去忙吧，有什么煮好的吃食能垫肚子？”
“还有夫人让准备的燕窝粥，预备给您端过去。”厨房管事惴惴不安答道。
秦如絮吩咐，“端上来，就搁在这石桌上，还有吗？不要果脯。”。
“有些糕点，属下给您都呈上来。”管事咬咬牙，就去喊人端吃食。
秦如絮坐在石桌上，托着腮望着厨房门口，“你怎么不说话？”齐河洛想了想，道：“在如絮姑娘面前，我不该说话。”只能是越说越错，被她挑毛病。
秦如絮乐了，“孺子可教也，不能与女人讲道理，知道吗？”捧着刚端上来的燕窝粥，吹了吹气，便要舀一勺喂他。齐河洛伸手，想要自己动手，被她佯怒的眼神给遏止了，只得作罢。
热粥入口，滋润着身心，齐河洛发觉胃部温暖舒服，再瞥一眼身旁殷勤喂粥的姑娘，只想这散发光芒的人儿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亲了，一个月太长。
发觉院子四周有不少围观的家仆，秦如絮放下勺子，气定神闲道，“是秦府不够忙？要不要大总管再给你们加些活？”
“二姑娘饶命，您大人有人量，原谅小的无礼吧！”一个矮个仆人连忙拱手行礼，恳求秦如絮不要惩罚。
“去忙吧，我不喜欢被围观。”秦如絮轻咳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众人退散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注意到齐某人因为被围观而僵硬的神色终于恢复成正常面瘫脸了，心想：不愧是广大的吃瓜群众，无处不在，不过这家伙也太傲娇了吧，又容易害羞，自尊心又强。
粥喂完了，秦如絮似意犹未尽，给齐河洛擦完嘴角，又捏起一块桃花糕要往他嘴里塞，被男人抓住手腕，“我自己来。”秦如絮被这一抓，像触电般收回了手，桃花糕落在了桌子上。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微凉的触感，让他惶然，幸好还记得道歉。
“你自己吃吧，怪我多此一举，让你觉得自尊受到打击。”秦如絮站起来，背对着他，心里不太宁静，为什么对他那么上心？
“别走，”齐河洛低声说着，话里有几分哀求，“今日匆忙，去了几处地方，午饭也没吃上，让你见笑了。”
秦如絮心软了，听着男人的如山间青松般低沉的声音，也狠不下心来说重话，“饿肚子还有理了？我现在不走，你吃完再说话。”
齐河洛一边拈着碟子里的糕点吃，一边欣赏她头上那朵栀子花，心里平静，道一声：“好。”
两碟糕点，只剩下两块梅花糕，其中一块掉在桌子上，齐河洛自行取帕子擦了嘴角，擦了擦手，询问背过身不看自己的姑娘，“还是不愿转身吗？”
“吃好了？”秦如絮转身看他，露出无奈的神情，“去客房歇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齐河洛。
“谢谢如絮姑娘款待，我该回去了。”齐河洛挺直了腰杆，便抓住轮子想要自己动手。秦如絮心底柔软，很想帮他，但是又退缩了手，在他旁边走着。
临到有门槛的地方，齐河洛少了淡定，只得让秦如絮帮忙，心里还埋怨顾威怎么不出现。
秦如絮神色早就恢复淡然，推着齐河洛去见老娘老爹，然后看着顾威抱他上马车，直到他掀开马车窗帘，同自己挥手，再随着马车越跑越远。
秦如絮来到小花园的凉亭里坐下，怅然若失，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吗？也许是见色起意？秦许自己母胎单身二十五年，如絮小姑娘也是从未恋爱过。不过，见了这一面。
秦河洛回了齐府，躺在床上神色痴痴，似乎指尖还残留糕点的馨香和一抹栀子花的香气，想起微凉的手腕，心里不禁念叨，如絮，絮儿……
管家甘叔替齐河洛翻了个身，给他按摩腿脚，“阿郎，事情可是顺利？怎么——”
顾威打断了管家的话，“甘叔莫问了，大人出马自然是一切顺利。”说罢挤眉弄眼示意主子已经陷入相思了。甘叔了然点头，面上欣慰极了，齐府能多个女主人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