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舍命陪君子。”秦如絮也不想说什么，不去看又沉迷玩黄胖的将军，走到院子外，找仆从去翻找二哥的围棋来。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秦如絮觉得困惑，低声问。
“齐某人，生平，不说也罢。”齐河洛抬眼望了她，似乎感慨万千，却只化作了九个字。
“有趣，你的面目有很多重呢，齐将军。”秦如絮说着夺过那只黄胖，也玩起来。齐河洛并不介意，而是静静地观赏对面那人的动作神情。
两个人下围棋，秦如絮捏住白子，神情凝重，装腔作势，“让我几个子？”
“让你先手六个如何？”齐河洛满不在乎，眼里只有她。
“这是你说的。”秦如絮飞快地按下了六颗白子，毫无规律可言。
“如絮，你这是胡闹，哪有这般下棋的？”齐河洛嘟囔着，思考了片刻，才郑重地放好黑子，一抬眼就瞧见她咬牙冥思，不禁摇头，看来是门外汉。他转念心头一暖。
“我不会，”秦如絮皱眉，抬起一个白子就随意落下，“酒醒了？”
“醒了，此局我认输。”齐河洛放弃了继续下棋的想法，右手不自觉移向腰间。
“你耍赖，”秦如絮对此很无奈，又注意到他的动作，走了两步弯下腰给他酸疼的腰部按揉，“坐久了腰疼？”
齐河洛这人，对她而言，有着难以言状的吸引力，他的言行、经历，她愿意用一生去了解，去陪伴。
“不妨事，老毛病了。”齐河洛摆手欲推开她，却被她一手按住，“齐将军，您这是在同奴家见外？”秦如絮拧眉不悦。
“某——”齐河洛自然又闹情绪了，因着身体，觉得自卑。
“躺椅如何？”她说着就去闺房搬了轻便的躺椅放在阳光下，又将男人推到躺椅旁边，微笑安抚道，“莫紧张，来，用力。”
齐河洛只得将大半身体靠在她身上，在她的搀扶下，艰难地从轮椅移到躺椅上，坐定后喘息才逐渐平复。
他躺在阳光下，斑驳的树影照在脸庞，话语凄凉，“如絮，我这身体不中用，要委屈你了。”
眼神一直不曾离开秦如絮，他明白此时的她并不介意，可谁能保证时限？
“齐三岁又变齐百岁了？”秦如絮坐在旁边握住他的大手，贴在自己脸颊，温柔宽慰，“不许这般多愁善感，你又不是姑娘家。我不在意，我只是心疼你。”
“那花瓶，是你插的花吗？”齐河洛对取笑的外号并不在意，刚好看到房间桌子上的花瓶，转移了话题。
“我去拿给你看看，”秦如絮把花瓶带过来，“插花我亦不会，不过多谢你送的花。”
“有些样子，不过你这些年确实沉迷玩耍了，”齐河洛忍俊不禁，又想起了什么，道，“这个好学，明日不是有宫中嬷嬷来教你们吗？”
“这你也知道？”秦如絮惊讶地问，手上却没闲着，从地上的花瓶里挑了一朵栀子花，弄碎洒在他苍翠的袍子上，惹得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微嗔，“不许胡闹。”
“嘻嘻，昨天还喊我秦姑娘，如絮姑娘，今天怎么喊如絮了？”秦如絮丝毫不惧，任他抓着手。
“秦如絮，一个月太长了。”齐河洛压低声音，似乎在强忍着情绪。秦如絮望着他炽热的眼神，手腕都被攥得发疼，明白几分，只得说：“一个月不长。”
“是某失态了，”齐河洛转移了话题，“田嬷嬷除了教规矩，还教插花、调香、点茶，不过仅仅是指点罢了，十天是做不成精通的，除非——”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除非什么？”秦如絮故意问，意在给他顺毛。
“如絮天赋异禀。”齐河洛看她小脸绷紧、认真询问的模样，憋不住笑了。
“你走开啊，逗我玩！”秦如絮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别过脸去。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学习这些东西毫无天赋可言，也无基础。
“田嬷嬷教导时自然严厉，平日里待人和善，你莫要激她。”齐河洛恢复了面瘫脸，一丝不苟地讲解，“而魏国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姐姐，因为之前与娘亲交好，从小对某多有照顾，故而我这里消息灵通。”
“那也是我娘经常寻魏国夫人帮忙。”秦如絮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既是如此，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我少时日日在学堂武馆，从军后更是远在西北，今年四月才得以返京，在家养病。”齐河洛耐心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我记性一向不好，见谅。”秦如絮只觉尴尬，不是记忆缺乏，而是以前真的没有交集。
两人对望沉默片刻，女使端着莲子百合羹上前。
秦如絮便执意要喂他吃，将军拗不过，只得随她去。齐河洛躺在椅子上，咽着香甜的羹汤，这是他受伤后万万没想到的场景。
静女其姝，喂我食粥。幸福来得如此迅速。
秦如絮喂齐河洛吃完了一碗莲子羹，又体贴地给他按摩腹部，故意取笑，“让你撑的，你回去还吃得下晚饭吗？”
“不劳秦二娘子费心，某这胃还撑得下晚饭和汤药。”齐河洛虽然犟嘴，但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腕，舍不得放。
太阳渐渐西斜，齐河洛只觉得此时此刻时光静好，同温暖的她待在一起，人也惫懒了，真想永远保持下去。
秦如絮终于停下了吹叶子，笑嘻嘻地望着他冷峻的脸，问，“齐将军，今日开心吗？”
“开心，”齐河洛掏出了一沓银票，便要起身，“我该回去了，这个给你。”
“什么？怎么这么多，拿走。”秦如絮皱眉把银票给他塞回怀里，搀扶着他终于回到轮椅上，整理褶皱的袍子和毯子。
这是给我今天的打赏？老娘不屑。
“就当我给你的零用，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介意。”齐河洛又把银票塞到她手上，笑得很有深意。他知道自己今日克服了紧张情绪，明白了如絮的心意，对她似好友般聊天，嬉笑也自然许多。
“你有病！”秦如絮看着这烫手山芋又丢回他大腿上，“我又不缺钱。”
“秦如絮，我劝你收回这句话。”齐河洛直呼她的名字，还眨了眨眼睛。
秦如絮摸不着头脑，往后一瞧，吓得差点哆嗦，“爹！”我的妈呀，怎么秦尚书听墙角没声音的？
“絮儿，你刚才说什么？”秦知宣脸色铁青，酝酿着盛怒的情绪即将发作。
此时夕阳西下，秦如絮却觉得马上要电闪雷鸣了，只有一双大手给予她无限的温暖和勇气，还根本不怪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