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璃抬起头，方觉得自己脸上湿了一片，在山顶掠人的风中泛着凉意。
叶景蓝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阿璃，别哭。我们还是朋友，我还会陪着你，别哭了……”
萧墨璃睁大眼不说话，眼泪落得更凶，大颗大颗从叶景蓝手背划过，烫得他心里发皱。
叶景蓝看着他被打湿的眼睛，柔声道：“没事，没事……”
虽然哭得凶猛，萧墨璃却一点声音没出，直直看着他落泪。叶景蓝擦泪的手简直赶不上眼泪落下的速度，索性心一横拥住他，用肩膀承受他汹涌的泪水，轻拍着他的背，缓声道：“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蠢，是我会错意，你别难受，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我活不过两年。”沾着水汽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
叶景蓝浑身一僵，这么说他知道那个预言了。也是，捂着耳朵怎么能阻住妖的耳力呢。抚了抚他的脑袋道：“不会的。那妖一看就是个骗子，不听她的。”
萧墨璃轻微摇头，带着鼻音道：“我从前就听过羊仙姑的名号。”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没事。”叶景蓝简直想把他揉进怀里，藏在心里，挡住这世间所有的风霜恶意，却明白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只好不停轻拍他的背。
“我是妖。”
“我知道。”
“我天赋差。”
“我知道。”
“我命不好，会拖累别人。”
“没有，别瞎说。”
“我不会说话，他们都讨厌我。”
“我不讨厌，从来不讨厌。”
等萧墨璃的身体不再颤抖，叶景蓝松手看他：“别怕，我会陪着你，没事的，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看着萧墨璃发红的眼，又补充道：“你别有负担，我还是你的朋友，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萧墨璃摇头，叶景蓝放手后退一步：“我知道了，对不起，不会再这样……”
“你不知道。”萧墨璃头摇得更凶，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他，“我不想离开你。”
叶景蓝揽住他，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
“我一直喜欢你，很喜欢。”萧墨璃还是没忍住说了，他忍不住，他果然是坏猫！
耳边的声音温热地响起，明明离得那样近，却缥缈又虚幻。叶景蓝僵住，喜悦的苗头刚刚燃起，理智的冷水却又急慌慌从头浇下，终于涩着嗓子道：“阿璃，你不必这样，我还会陪着你，你不用勉强……”
叶景蓝没说完，因为萧墨璃偏头堵住了他的嘴。
原来妖的泪水也是咸的。
叶景蓝闭上眼，庆幸自己在很多方面都能无师自通。轻拢慢捻抹复挑，又一点点把他脸上的泪迹吻干，抵着他额头沙哑着喉咙道：“以后别吓我了。”
萧墨璃眼中含泪，眼角和嘴唇一样红，又抱住他：“我想你陪我，可是我死了你会伤心，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可我忍不住，景蓝，我忍不住。”
叶景蓝看着他大颗的泪水又要往出涌，一点点啄吻过去，把微凉的唇贴上红肿发烫的眼睛，轻声道：“不忍了，我也忍不住。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闻言萧墨璃果然不哭了，哑着嗓子答应：“好。”
叶景蓝小心问：“其实你早就在意我了对么？”
萧墨璃又点头，叶景蓝抱着他，轻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蠢，让你久等了。”
萧墨璃头抬起来看他，认真道：“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下山的时候叶景蓝一直和萧墨璃手牵手，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给自己推荐这座山的人。
宋青沉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意外，浅浅笑了一下。
孔春秋却不会放过，吹了个口哨：“哟！你俩也太慢了。”
叶景蓝笑笑：“没你快。”
孔春秋咳了一声，嘟囔道：“你才快！”
叶景蓝点头致意：“这次还要谢谢你。”
萧墨璃看看孔春秋又看看叶景蓝，有些迷惑似的，孔春秋挑眉笑了：“让他回去慢慢告诉你吧。”
叶景蓝问：“你们现在上山吗？天都快黑了。”
宋青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看着脚下的落叶一声不吭。
孔春秋大咧咧道：“看夕阳不行啊，情调懂不懂？学着点~”
等爬上去夕阳都没了，这鸟人，忒坏！叶景蓝心照不宣，拉着萧墨璃下去。
回了住处，叶景蓝才放开萧墨璃的手，洗漱时却发现他有意无意藏另一只手。叶景蓝把他手翻开，才发现自己没牵的那只手有几个入肉的掐痕，血迹已经干涸，凝在如玉的掌心。
叶景蓝眼圈都红了，心里明白这是他自己掐出来的，从包里翻出金疮膏细细涂上去：“阿璃，以后不准再伤害自己，听到了吗？”
萧墨璃看他神色不好，嗫嚅道：“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叶景蓝轻轻吹了吹伤口，“我心疼。你想想如果我受伤了，你是什么感觉。”
萧墨璃眼圈一下红了，叶景蓝忙道：“我不会受伤的，你别怕。不过以后不许再这样，好不好？”
“嗯。”
叶景蓝刮刮他鼻子：“真乖。”
到了平常休息的时间，叶景蓝看着屋里的床却有些不习惯。既然说明了心意，再在一张床上睡简直……
熄了灯，两人在一片漆黑中各自躺下。萧墨璃突然道：“前几天，我还以为你烦我了。”
“怎么会。”叶景蓝翻身侧躺，看着黑暗里另一床被子里的轮廓，“是我前几天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抱你怕心跳得太快。”
“现在呢？”
“现在还是很快，但我不怕你发现了。”叶景蓝顿了顿，问：“阿璃，我能不能抱你睡？”
萧墨璃静了一会儿，小声道：“之前不是都抱着么？”
“以后不用变成猫了。”叶景蓝伸出手，小心拉开萧墨璃的被子，“身上怎么这么冷，被子还是凉的，到我怀里来。”
“嗯。”
“真乖。”叶景蓝抱着他，用体温笼罩他，“阿璃，我能亲亲你吗？”
萧墨璃轻轻点头，像怀里一只在撒娇的猫儿。
叶景蓝轻柔地在他额上一吻，又问：“以后不叫你阿璃了好不好？”
“嗯。”萧墨璃轻声答应，然后问：“那叫什么？”
“咪宝。”叶景蓝伸手揉了揉怀里的脑袋，在耳边轻声道：“你是我的咪宝。”
怀里的大猫儿有些颤抖，湿着鼻子道：“你对我太好了。”
叶景蓝正要开口，萧墨璃又轻声道：“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叶景蓝吻上去，没感觉到泪水，轻柔碰了几下，道：“那就习惯一下。”
“嗯。”萧墨璃抽抽鼻尖，又问：“那我叫你什么？”
叶景蓝想了想，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叫我，什么都好。”
“我不想叫你景蓝。”萧墨璃探头看他，“想叫你别的，只有我一个能叫。”
叶景蓝心都快化了，萧墨璃向来乖巧，从来没提过要求，居然主动说这样的话，没忍住又吻了吻他的唇角：“咪宝也只叫你一个，咪宝想叫我什么？”
“不知道。”
“嗯……”叶景蓝揉揉他的脑袋，“咪宝叫我哥哥吧？”
“可是我已经一百五十三岁了。”
“哪能这么算！你成年两年，我成年都九年了。”叶景蓝亲亲他的耳朵，吹着气问：“叫我哥哥好不好？”
怀里的人静了一会儿，轻声道：“哥哥。”
“我在。”
“小的时候，族里有个孩子喊我扫把星，我跟他打了一架。他比我小，妖法却比我高，我被打以后在房里偷偷涂药。”萧墨璃顿了顿，“他带着他哥哥来找我，说我以大欺小。他哥哥揪着我的领子说，要是我这个害人精再欺负小孩儿，族长会把我赶出去。我那时候就想，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
叶景蓝深深抱了他一下：“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哥哥。”
怀里的身体终于有了热度，虽然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面颊和耳廓的热度，叶景蓝亲亲他额头：“咪宝，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