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宗有明去市局报告情况,准备挨批,“唐副,我昨晚去了趟游乐园……”
“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跟你说,那个小女孩找到了。”唐沁眉头紧蹙,丝毫没有感到放松,她不停地揉着太阳穴,黑眼圈比昨天重了许多,脸上疲倦的神态就像被睡神附体。
宗有明起初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态,光顾着案子,“什么,女孩找到了?”
“对,刚才接到家属的电话,说女孩自己回去了,”唐沁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去拿水杯,递到嘴边才发现杯子竟然是空的。她把杯子向宗有明所在的方向推了推,空出来的这只手立马回去撑额头,“帮我冲杯咖啡。”
宗有明这才注意到唐沁的异常,把冲好的咖啡递到她身边,借机靠近了一些,试探着问:“你怎么困成这样?”
“可能是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唐沁将咖啡一口气喝完,现在感觉缓和了不少,偏头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对方,“女孩母亲说,女孩回来后,没有发现身体上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但是她……不再说话了,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全面检查。”
唐沁突然想起来:“对了,你昨晚去游乐场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昨晚尽管感觉游乐园的气氛不对,但是确实没发现什么,他也只能如实告知:“没有。”
“现在只能等检查结果,如果身体上没有问题,后面去看心理医生。”唐沁眼神里闪过一抹惋惜,自言自语起来:“她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犯罪分子是个变态,有特殊癖好,可以从有案底的变态犯罪人里面找……”
“如果歹徒有心理疾病,把小女孩抓去满足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欲望,那么血迹是怎么回事?是他把女孩送回来的,还是女孩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
“女孩家附近的监控查了吗?”
宗有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唐沁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唐沁点头,立马又摇头,“没有,刚才接到消息,这就叫人去查。”
“嗯,有消息立刻通知我,那没事我就先走了。”他见对方的状态实在有点不放心,临走前叮嘱道:“注意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关心。”唐沁目送他离开,自己盯着电脑,从数据库里筛选她主观上觉得容易犯案的人群。
一晃眼的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残月挤走太阳,悬在头顶上方,在厚重的乌云里时隐时现。
看了眼手表,都快七点了,唐沁才想起来,今晚闺蜜约她去看电影,赶忙收拾桌子,换了身衣服,稍微化了个淡妆,遮挡一下疲倦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突然猛地跳了几下,她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枪,犹豫片刻,还将那支枪装进了包里。
一下楼,就看见闺蜜的车停在门口。车窗被缓缓地摇下来,驾驶座上那位戴着墨镜的姐妹正向她招手,她双手插在着口袋,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
闺蜜等她上车,摘掉墨镜,吹了吹搭在额头上的碎发,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天,凑上前又仔细地看了看,“我说唐警官,您这段时间又在处理什么大案子呢,都憔悴成这样了。”
唐沁苦笑一声,脸稍微往反方向迈了一点,被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有点不舒服,“大小姐好好开车。”
“真的是……”闺蜜撇了撇嘴,自知没趣,傲娇地抱怨了几句,乖乖地开车溜了。
唐沁原本想出去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位闺蜜实在坑得不行,先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又把她拐去了酒吧。
大小姐经常去酒吧买醉,在里面交了一帮酒肉朋友,当然也得罪过人。而唐沁对酒吧里的气氛也并不陌生,她因为工作的缘故,去过酒吧捣毁犯罪窝点。
一进门,一位画着浓妆的男青年迎面走来,向闺蜜打了个招呼,将目光停留在唐沁身上。唐沁的面相生得非常甜美,别人乍一看,一定觉得这是位乖乖女。他不怀好意地朝大小姐挤了下眼,“从哪拐来的漂亮妹子啊?”
大小姐余光瞥了眼唐沁,看到对方的神色不对,连忙干咳两声,示意青年赶紧走开。她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沁啊,我只是见你太疲惫了,带你来释放压力的。”
“那我可谢谢您。”唐沁没好意地白了她一眼。之所以跟对方来了酒吧,一部分原因是这里被列为可疑地点,正好借着闺蜜打掩护,进来探探情况,做最坏的打算,她也带了枪。
“哎呀,来都来了,喝两杯又不会死。”大小姐朝吧台打了个响指,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唐沁拽了过去。
唐沁晃着酒杯,在吊灯的照射下,杯中的酒时常闪出一点光,像挤眼的星星那般。她自然不会喝这里的酒,用如狼般犀利的目光洞察这里的一切。
“你怎么不喝呀?”大小姐没趣地瞥了瞥她杯中的酒,快速地夺过酒杯,然后把杯口塞进了唐沁的唇间,“放心,这酒里面什么都没。人生得意须尽欢,借酒消愁岂不快哉?”
“不是,我怕猝死。”唐沁也不给对方留情面,以报刚才牙齿被杯口磕的仇。
此话一出口,大小姐直接溜去蹦跶了,把唐沁一个人留在吧台。害怕大小姐出什么事,她只好留在这里察言观色了一个多小时。
果不其然,大小姐喝得烂醉如泥,这还不够,还跟人掐起架来了。至此,唐沁算是明白了,这位是自己来借酒消愁了,而把她带来酒吧,是给自己请了个专业保镖。果然,好朋友就是拿来坑的……
唐沁给人家赔个不是,人家不买账,这就撞到枪口上了,唐沁直接给了他两下,摆平。把大小姐背出酒吧,开车她送回家,整完这趟活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家跟大小姐家离得不算太远,大路比较绕,但是走小路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小路要穿过两道巷子,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就有点渗人。
她摸了摸包里的枪,给自己心理暗示:她可是人民警察,当场击毙过歹徒,根本没在怕的。
巷子原来还有住户,但是建筑时间太过久远,被列为了危房,有条件的人家都搬走了。当然还有些租户,因为这里的房子实在便宜。
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浮躁的城市已经安静下来,路灯日复一日地忠于职守,除了巷子里的灯。只有巷口处挂着一盏白炽灯,照明范围的直径不出五米,还没有月光来得靠谱。
走到第一条巷子转弯处,居民楼里唯一亮着灯的住户都关灯休息了。唐沁突然有些后悔,甚至有点想往后走,但是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去恐怕得不偿失。
转弯进入第二天巷子,这里就完全没有人工光源了。月光太过清冷,对于此时的唐沁来说不算优美,反倒是徒添了几分恐怖气氛。唐沁打了个哆嗦,只得用手机灯照明。
手机还剩百分之五的电,只要别突然抽风,还是能坚持到家的。说巧不巧,手机偏偏抽了,响了一声后自动关机……
“真他娘的!你姑奶奶我明天就另寻新欢,然后把你五马分尸,扔进垃圾桶!”唐沁一肚子的气没出撒,只得骂手机,时常再骂骂闺蜜,“臭丫头,坑我去当免费打手,下次别想找我了!不,下次得谈价钱……”
她这几年经常奔赴在一线,对外部的风吹草动异常敏感,而且她的反应力也足够强。她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非自然的凉意,已然加快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悄然拔出了枪。
她猜,大概是得罪了酒吧里的小混混吧,不过那些小混混细胳膊细腿的,她打五个不成问题。所以起初除了不想惹事,并没有多害怕,然而每往前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些。
约莫两分钟后,那阵凉意又出现了,而且感觉离她更近了一步。
“谁!”她轻车熟路地扣上扳机,猛然转身,用枪指着后方,预料中的小混混并没有出现,身后空无一人。她迅速打量周围的居民楼,显然,有人躲在上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经手过那么多疑难案件,犯罪人无一不心怀鬼胎,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她都能亲手抓他们归案。鬼神固然可怕,但是能抵得过人心吗?况且又不是第一次走夜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可惜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完了!唐沁背后冒出一阵冷汗,由于神经绷得太紧,这会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两眼都有些发黑。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开始小跑,奋力往前跑。
那种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冷!就要追上来了!
“啊——”
“砰!”
她往身后开了一枪,一缕青烟从枪口冒出,浓厚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越飘越远。
风拂过树头,带动枯叶发出哗哗声,离开树枝的叶子在朦胧的月色下孤芳自赏,躲在墙后的老树作为旁观者,一言不发地目视着周遭的一切,甚至还在责怪枪声打扰了它们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