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神像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郗房星的手刚从雕像脸上收回,耳边便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鬼哭狼嚎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瞬间,雕像脸上的裂痕竟悄然愈合了几分,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暗中运行。
云老太连忙扶住吓得脸色苍白的二儿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娘娘庙哪来的鬼?胡说八道可是要惹怒仙人的!”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依然强撑着镇定,毕竟,门外那只尸煞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
她一边念叨着“娘娘莫怪”,一边抬头看向郗房星。
恰在此时,怒风呼号,惊雷狂闪,烈光之中,郗房星的脸在雷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脸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血迹斑斑,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云老太一抬头,正对上这张可怖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晕厥过去。她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颤抖着手指着郗房星,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你……你……”声。
郗房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她做不了表情,脸上的裂纹让她每动一下都感到剧痛。她刚刚在众人进来时,眼前突然亮起了一个八卦圆盘,但与普通的黑白八卦不同,这个圆盘的反面却是五颜六色的,仿佛五行阵一般。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点,圆盘上的光芒瞬间流转,孕妇头上的光也随之亮起。
郗房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孕妇的痛苦似乎有所减轻。
刚才,她尝试用五行盘治疗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光芒不足,无法治愈脸上的裂痕。就在这时,二儿子突然靠近,郗房星只觉得肩上一沉,不由转过头去,正对上他那张惊恐万分的脸。于是,才有了他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什么?”郗房星冷冷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云老太看了一眼外面的电闪雷鸣,又看了一眼似人非鬼的郗房星。她觉得,还是庙里安全一些,非但没后退,还往前挪了几步。
“我斗胆问一句,你是人是鬼?”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和恐惧,换做是谁都会对眼前这个既像人又像鬼的女子充满疑虑。
郗房星苦笑了一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是人是鬼。是鬼,但她还有心跳;是人,却又死而复生。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们与其防备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
她指向门外,语气冰冷:“那东西历经二七,已经形成了尸煞。他此时来,是想要带领自己的妻儿一家团聚。”
“什么?!一家团聚?!”云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云莫早就死透了,这要如何一家团聚?”
郗房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他早在一七时就回来过,可能因为什么事没做成,又或许是被自己的理智压制住了。”
“你说什么?”湘儿闻言,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几分不确定:“娘……自从知道消息后,我那几天夜夜以泪洗面。窗门时不时传来几声声响,推开看却没人,只有几只雀鸟的尸体躺在那里……难道是他?”
“是他送来的。”郗房星的声音低沉,“尸煞以吸血为生,那些雀鸟是他给你的‘补品’。”
湘儿听到这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哭声压抑却撕心裂肺:“好歹出来见我一面……我都一个月没见过他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思念,“那现在,我上去跟他说几句体己话,能否换来他的理智?”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体己话?”郗房星说得没有一丝动摇:“二七之后,尸煞已经改吸人血,吸过鲜血的普通尸煞没有回头路。村里已经有人莫名死去了吧?”
“难怪!”二儿子突然插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村口说闲话的老李死了,据人说,浑身血液都干掉了。大哥,原来是你干的呀,大哥干得好!”他对着门外拍手叫好,得意的嘴脸让郗房星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现在是夸他的时候?”
的确,小儿子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焦急:“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林湘儿突然抓住云老太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望着周围:“不要伤害他,我求求你们!他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
“大嫂,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要伤害他?”二儿子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不伤害他,那他可就要伤害我了!而且你也说了,他是冲你来的,要不你出去跟他走?
他肯定不会伤害你,满足他的愿望也不会来伤害我们了。”
“说的什么屁话!”云老太一脚踢在二儿子腿上,气得脸色铁青,“我们还没分家,就算分家了,你敢把湘儿赶出去,你也别回来了!”
“二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儿子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她是大嫂,身上还有大哥唯一的血脉!”
湘儿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哽咽:“娘……我要是没有孩子,我去也行……可她还没出世……”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许许多多的惋惜。
“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云老太厉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云莫死了就死了吧,怎么还要回来缠着你?他有什么资格!也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好好管他……”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
郗房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眉头微微一挑:“啊,你们还没分家?”
“呵……”她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无语,“一家团聚?死了就是阴间的人,他如今还阳不得,你们猜,要如何一家团聚?”
郗房星的话里话外,意思再明显不过,可二儿子却听得直皱眉,觉得她的话晦气极了。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我们凭什么信你?娘,您可别听她的鬼话,我们好歹是大哥的亲兄弟,我相信大哥就算成了尸僵,也会念及几分情谊。您就听我的建议吧……您不是想抱孙子吗?我和小弟都能生,您要几个都行!”
“你闭嘴!”云老太气得嘴唇发抖,指着二儿子的鼻子骂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危难时刻不想着怎么逃出去,光想着把别人推进火坑,自己好逃命!”
“情谊?”郗房星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得像是从地底传来,“你会跟你的食物讲情谊?”
二儿子被这话噎得脸色铁青,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少在这儿落井下石!你个丑八怪,说了这么多,难道你有办法?既然娘不让大嫂出去,那就委屈你一下吧!”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显然已经确认郗房星不是鬼,而是个活人。既然是活人,那就好办多了。
郗房星还没来得及回应,二儿子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肩膀,也就在这一瞬间,庙门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撕裂声,紧接着,一块被利爪抓得破烂不堪的门板被狠狠甩了进来,重重砸在地上。
月光透过破洞洒进庙内,映照出一张惨白的脸——云莫的尸僵正站在门外,双眼布满血丝,青筋暴起,身体僵硬地一蹦一跳地向庙内逼近。
每跳一步,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动。
二儿子吓得尖叫一声,脸色煞白,慌乱地四处逃窜。
小儿子也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惊恐。
湘儿看着云莫那僵硬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腹中的阵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云老太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浑身一颤,她死死抱住湘儿,对着云莫怒骂道:“人死如灯灭!你都已经死了,还回来纠缠活人,你这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她一边骂,一边试图用民间传闻中的方法驱赶邪物。
郗房星冷眼旁观,心里清楚云老太的意图。骂脏话驱邪,确实是一种民间常用的方法,但前提是骂的人得有足够的底气。
云老太一边骂一边发抖,气势全无,显然没什么效果。
果然,云莫的手猛地一伸,精准地掐住了二儿子的脖子。
二儿子的脸瞬间涨得青紫,双手拼命捶打着云莫的胳膊,却像是打在铁块上,毫无作用。
“姑娘!”云老太见状,急忙转向郗房星,声音中带着哭腔,“你既然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们!”
郗房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可以救你们,但我有个要求。”
“娘!她到底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您怎么能信她!”二儿子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
“你闭嘴!”云老太气得直跺脚,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这个不知好歹的儿子。
郗房星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平白无故出手。毕竟,我也与你们素不相识。”
云老太咬了咬牙,眼下郗房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姑娘,我求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要的不多。”郗房星的目光落在湘儿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我要她腹中胎儿人生中的第一束香,来我这庙里上。”
这话一出,庙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二儿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空气中回荡。云老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简单:“姑娘,莫非你是这庙里新上任的庙祝?”
庙祝是庙中掌管香火的人,可郗房星的要求仅仅是一束香?云老太原本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要金银财宝,却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特别。
“我答应你,姑娘。”云老太连忙点头,“还有别的吗?”
郗房星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云莫身上。
她心里清楚,云莫这种尸煞,经历二七之后,最怕阳光,只要撑到天亮,他自然会退去。
她并没有说出这一点,而是抬手调出了五行盘。
五行盘在她手中缓缓旋转,五色光芒交织闪烁。郗房星心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点中了“木”与“土”两个属性。
木克土,土克水,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选择这两样,但就在她点下的瞬间,云莫身上的煞气骤然减弱,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二儿子趁机挣脱了云莫的钳制,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云莫并未就此罢手,他僵硬转身,青白的指甲迅速生长直直朝云老太和湘儿抓去。
云老太拼尽全力护住湘儿,眼中满是绝望,嘴巴上还在骂云莫是个没良心的。
郗房星见状,手中的五行盘飞速旋转,她来不及多想,随手点了几下。
就在她点下的瞬间,云莫身上突然冒出一股青烟,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收回利爪,僵硬地跳出门槛,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庙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过了好几秒,云老太才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地问道:“走了……这是?”